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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汾酒 坠落

第四十九章汾酒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哥哥负责烧菜,小青在旁打下手,屋子里顿时飘满了菜香和欢快的气氛。小青在家是老幺,上面有四个姐姐,平时家里的事情很少让她自己动手。到福元后,才开始学着做家务,哥哥看着她洗菜的架势,还是生硬笨拙的很。哥哥的母亲办事、做家务都非常干练利索,他耳濡目染,从小就继承了母亲的优点和长处。特别是到农场后,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诸如烧饭、洗衣服、缝被子这类事,哥哥做得比有些女青工还要好。

哥哥擅长做红烧鱼,首先在锅里倒上菜籽油,等到油熟了,将全鱼放进滚油里煎透,然后把浸汁倒进锅里,加上蒜、酱油、糖、酒、盐、姜等佐料,盖上锅用小火烧透,不用翻身,起锅时再放点花椒粉,那鱼的味道自然鲜美可口。哥哥要这要那,小青翻箱倒柜,佐料基本找齐了,却缺生姜一样。哥哥说:“那可不行,烧鱼没生姜去不了腥味。”小青忙不迭跑到隔壁找俞阿姨讨了一块来。

哥哥忙了一头汗,烧出四个菜,小青由衷的说了一句:“看不出你还真有能耐,做什么事都是一把好手,怪不得那么讨女人喜欢。”

“看你表现不错,我给你点奖励吧”,她跑到里屋,从柜子里拿来一瓶酒,哥哥接过来,高兴地说:“杏花村的汾酒啊,从哪弄来的?”

“从家里带来的,偷我老爸的”,她拿碗拿筷子,竟然还从碗橱里找出两个酒杯来。

哥哥还记得在王爷爷家那次就是喝汾酒喝醉的,这酒清香型的,入口味淡,没有冲劲,就像喝水似的爽口,可真喝多了,也怪难受人的。他问小青:“你不是喝酒过敏吗?真的陪我喝。”

小青点点头,笑呵呵的说:“你大老远来看我,又烧了这么多好吃的菜,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吧。”

哥哥喝酒兴致高,小青又在一边鼓动着,他喝满满一大杯,她喝一小口,不到半个钟头,喝了半瓶多。哥哥猛然想到昨晚的孟浪,对小青说:“我不能喝了,再喝就多了。”

小青拿过酒瓶,借着酒劲把头伸近哥哥的脸,口齿不清地说:“最后再陪我喝三杯,不喝我就不放你走。”说着,每人倒了一杯,“我先喝,不许你赖皮。”

哥哥伸手要抢酒瓶,小青睁大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凶巴巴地说:“上班这么长时间,就数今天最开心,你想败我的兴啊。”

哥哥频频点头道:“好,好,我陪你喝。”

小青心里偷着乐,她的酒量不大,但是喝二三两没问题。哥哥过去在同学中是最会想馊点子的,人又聪明细心,自以为才气出众,不打瞧得起别人。她有意多喝点酒,带哥哥的狠,他拿她也没办法,更想不到她打电话时把一切早计划好了。

哥哥嚷嚷着不喝了,小青不再强求,起身盛了一碗饭递给他。没吃几口,哥哥说头昏要睡会觉,脚步不稳的自个走到里屋,往床上一躺,不一会鼻子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小青给哥哥盖上被子,收拾好碗筷去井台边洗刷,俞阿姨正在打水,看到她红扑扑的脸蛋,打趣道:“五儿今天变得越发的俏了,和平时简直两个样子,我还真是头回见你这么开心呢。”

说得小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慌慌忙忙刷完碗,赶紧回屋子去了。她也懒得考虑以后俞阿姨和粮站的同事们在背后是如何的议论自己,掩上门,走到里间,拉上窗帘,坐在靠背椅上,想理清一下内心纷乱的思绪。喝酒后,感觉整个人有些飘飘的,注意力老是集中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房间里异常安静,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晕乎乎站起来走到床边,把哥哥的身子往里死劲推了几下,顺势也躺下来。身体有些燥热,她干脆脱去外衣和长裤,只穿着背搭和三角裤。哥哥睡得非常香甜,她不由自主的把身子贴上去,用手轻轻抚mo起他的头发,不知不觉中也进入梦乡。

小青醒来,哥哥还在睡着,她靠在床头,理了理自己纷乱的长发。被子上有浓厚的酒味和汗味,哥哥的体味很重,混合着婴儿特有的乳香味和成人的毛腥味,和常人的不大一样。

窗外的阳光明显减弱了许多,房间内的光线也暗淡了下来。她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想着晚上应该熬点稀饭给哥哥解酒养胃,便起身淘米煮粥。酒醒了,身上感到有些凉意,于是披上外衣,从哥哥带来的苹果里挑了一个个头大的,用小刀削皮后,切成片状,洒了点白糖,放到床头柜上。

她看着哥哥还不醒,一个人无聊,找出指甲钳,坐到床上给哥哥剪手指甲。哥哥指甲上的月牙儿不大,粉红色带点青紫色,看来是呼吸系统不好,估计是受到鼻炎的影响。

剪完右手,正要剪左手,哥哥突然醒了,一骨碌坐起来。他揉揉眼睛,发了一会呆,好像才记起事,着急的说:“我得赶紧回去,迟了就坐不到车了。”

第五十章坠落

小青一把抱住哥哥,怯怯地说:“其实,上午给你家里打电话时,我就对你弟弟说过你晚上不回去了,怕你不同意,所以才故意瞒住你。”哥哥一听急了,挣扎着要扳开她的手臂,生气地说:“你真是犯迷糊,我留在这里算什么,不是等着听别人说闲话吗?”

小青把脸贴在哥哥的背上,死劲抱住他就是不放手,不依不饶地说:“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想一走了之啊。以后人家只会说我的闲话,又不关你的事,你倒好,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哥哥被她说到要害,哑然无语,双手抱住头,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伟,这几年你难道一点看不出我的心思,我处处让着你,在别人面前团着你,你真的对我就没有感觉?”

“小青,别说了,你知道我和阿枫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我能对你怎样?我一直把你当作最要好的朋友,和你相处也从来不觉得有负担,可是,我不能脚踩两只船,做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哥哥说着,头脑里又闪过小华的身影,痛苦的闭上眼睛。

“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你和阿枫的事吗?阿枫补习考上学校后,实际意味着你已经失去追求她的机会,她父母都是政府干部,门当户对的思想特别严重。你想过没有,凭你现在的工人身份,能竞争得过人家阿强吗?阿强上的可是南京林业大学,毕业分配出来就是国家干部。”

小青的话深深刺痛了哥哥的心,这次休假前,他就考虑是不是应该去望城找阿枫深谈一次。上次见面时,表面上两个人之间是消除了隔阂,关系好像又恢复到从前,但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有意避开敏感的话题。哥哥不知道,在他离开望城后的第三天,阿强就从南京赶过来看望阿枫。阿强有个好朋友和阿枫是校友,在学校看见哥哥露面后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了阿强。

阿枫母亲和阿强父亲是同事,有一次,阿枫去母亲办公室,被阿强父亲看见了。阿强父亲对她的第一眼印象非常不错,阿强学得是理科,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很少和女同学来往,到了大二还没有处过女朋友,他有心帮儿子介绍个对象。事后和阿枫母亲委婉的提出来,不成想她一口答应了。那年,阿枫补习了两年,终于考上望城学院。阿枫母亲始终对哥哥耿耿于怀,只是高考前不便发作,后来打听到哥哥招工去了农场,就坚决反对阿枫和他继续交往。

俩人的父母为他们安排了一次见面,阿枫态度不明,阿强却一见钟情。阿强后来才从别人那里打听到阿枫和哥哥的事情,于是和自己的好朋友打了招呼,要他随时注意阿枫的动向。阿强话不多,但是人很老实,阿枫暗地里把他和哥哥做了比较,感情的天枰不知不觉间有了倾斜。

哥哥来信后,阿枫矛盾过一阵日子,哥哥临行前留下的钱她一直舍不得花,对哥哥她是既爱又恨。她非常知晓哥哥的脾性,清高自傲不算,还一贯我行我素,喜欢追求浪漫的感觉。曾经深爱过的那个人,每次带给她的伤害也是最深的。母亲的干预她无法抵挡,大姐的现身说法,还有家庭经济的受制,让她不能不屈服于无情的现实。

阿枫的困惑动摇了她和哥哥之间刚刚复苏的爱情,她禁不住阿强三番五次的探望,把哥哥的来信收到箱底,有意无意中淡忘了。

哥哥在工厂的日子使他过早的体验到生存的艰辛和苦难,同时对于工人身份的低贱和受歧视也有着异乎常人的敏感和痛苦。他的清高不允许自己低声下气地去委曲求全,他的敏感排斥着阿枫所谓的矜持和过分理性。

他内心长叹了一声,对小青的话语既感到刺心又感到亲近。那个长久萦绕在心头的困惑刹那间好象云开雾散,重见天日,两年来积聚在内心的的阴霾一散而尽。

从那刻起,哥哥的灵魂开始坠落,曾经憧憬的理想、美好的人生、神圣的爱情都化成一道雨后的彩虹,水汽蒸发殆尽,所有的斑斓绮丽也都消失的无迹可寻。

哥哥静默了许久,才对小青说:“也许你是对的,这会我倒真真切切的悟出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的含义。”

说着,他把小青搂到怀里,轻声地问道:“你真不嫌弃我?如果我一辈子只是个穷工人,你还愿意跟着我受苦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