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谈判（上）
银河宇宙历740年1月，宇宙依然静得如同无波的海面，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风暴即将到来的迹象。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大规模流星雨的次数逐渐增多，更出现了足以毁灭小型行星的星爆迹象，在离盐星坐标不到一光年处，已经陆续有数颗小行星被星际流星雨毁灭。
阿斯奎尔兄弟已经无暇利用这个消息来和卢霆讨价还价，血色雷鸟残骸在第三星防军辖区被发现的新闻上了所有光网报头条，坟墓佣兵团似乎也失去了那种傲慢的锐气，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们是继续选派免费佣兵还是选择拿十倍赔偿金，弗罗斯—阿斯奎尔毅然决定拿钱了事，他所要应付的除了卢霆，还有不断下滑的股价和保护伞莫名其妙下滑了整整七成的订单。
弗罗尔看到订单的第一感觉是：金融危机来了。保护伞公司一般会为自己留下一年的机甲战士贮量，用以应付可能突发的星际战争，这份只剩下30%订货量的订单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阿斯奎尔集团的主要出货量集中在三种矿石上：常规用动力矿、用以制造机甲装甲的金属矿，以及如红宝石、魄石和特殊盐类的特种矿藏。前两种是阿斯奎尔的主要收入来源，而在新年的订单中，前两种矿石的需要量被大幅缩减，反而特种矿藏的需要量增加了不少。
弗罗尔不是笨蛋，保护伞的主要客户还是军售，他立刻推测出这是军方大量减少量产机配备造成的结果，可是并没有传来任何大规模裁军的消息，各地的征兵活动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征兵量比起往年还略有增加。
弗罗尔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得先解决燃眉之急，减少的订单无法增加，在增加的订单中，冷却液和能量吸收类晶体占了很大一部分，卢霆的小星球显得尤为珍贵了。
他侧头看着桌上放置的信封，在宇宙时代，纸墨成了一种奢侈的道具，只有在表明诚意和签订正式合同时才会用上，在信封里是一封正儿八经的谈判书。
“将于明日正午十二时正赴谈。”
弗罗尔眯着狭长的眼睛，对方胆子不小，居然敢现出庐山真面目在他的地盘谈判，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周密准备，摆下了一顿正宗鸿门宴来接待对方。对盐星那群亡命徒的实力他也心有余悸，但只要对方不带机甲，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只是个人，挡不住自己在周围摆设下的暗藏机关。
他瞅了瞅桌上的全息日冕，一阵阵如同幻雾的光状沙粒聚成沙漏状，不断来回倾倒着，还有几个来回就到了中午十二时，通讯器响了，外围办公室的秘书小姐发出了请示：“弗罗尔先生，有位鲁先生要求见您，他说和您约定好了……”
弗罗尔本能地道：“立刻让他进来。”
他心里涌上一股迫不及待的颤栗感，要看看这个敢于以孤身对抗阿斯奎尔集团和坟墓佣兵的“鲁先生”，究竟是青面獠牙还是三头六臂，令他失望的是通讯器里传来了声音：“对不起弗罗尔先生，他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说在楼下的大堂等您，是否……”
“我去见他好了。”
弗罗尔迅速夹起文件包起身，进入急速下降的四十层电梯，整座大厦都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对方如果认为在空旷的大堂就可以躲过危机和他肆意讨价还价，绝对会错得死无葬身之地。在电梯下落过程中，他衣领上的微型通讯器突然又响了，年轻的女秘书身影听起来有些惶惶：“弗罗尔先生，有位小姐要见您，她没有预约，但是……”
“没有预约的让她滚蛋！”弗罗尔忍不住咆哮起来，阿斯奎尔的集团总部可不是来去自如的菜市场，他随即冷静下来，“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她说她叫若昂—艾薇儿，代表马斯特士官精英学院来和您谈一笔捐助事宜。”
弗洛尔不禁一愣，若昂—艾薇儿，帝国第一位具有预知未来能力的新人类，在士官学院毕业后令人诧异地没有投身军界，而是在学院成为了一名普通教官，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弗罗尔自然不会将她与恐怖分子联系起来，也绝对不愿得罪对方：“请艾薇儿小姐稍候，我亲自和她通话。”
“她已经走了，说在楼下大堂等您。”
弗洛尔又是一愣，这种如出一辙的语气难道是巧合吗？他摇了摇头，定然是巧合，尊贵的帝国骑士后裔，神奇的新人类没理由和恐怖分子纠缠在一块。电梯无声无息地滑落过第二十楼，通讯器又响了：“弗罗尔先生，又有一位客人要见您，同样没有预约。”
弗罗尔感觉有些不耐烦了：“又是什么小姐？”
“是位男士。”
“让他立刻滚蛋！”
“但是他自称是帝国第三星防军的曹断励参谋，还拿着星防军的特殊调查手谕，请您协助调查关于矿产劫掠犯在第三星防军辖区坠毁的事务。”
弗罗尔额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如果被查出血凤凰和自己有所牵扯，那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报纸上只说血色雷鸟坠毁，并没有提及驾驶员的下落，如果是落在了第三星防军的手中……他连忙回应道：“请让曹参谋稍候，我亲自和他通话……”
“他……他走了，说在楼下的大堂等您……”
弗罗尔的手不由自主地从衣领上滑落下来，将镶嵌的通讯器也掀落在地上，又一个……怎么回事，这难道是巧合吗？
他有气无力地俯身拾起通讯器，手掌仿佛粘在地面一般凝固住了。不仅是士官学院，这次连星防军也牵扯进来了，完全相同的口气，要说这里面没有任何蹊跷，打死弗罗尔也不相信。
掉落在地面上的通讯器又响了，年轻的女秘书似乎都感应到了自己老板即将爆发的情绪，结结巴巴地道：“弗……弗罗尔先生，有……”
“又有一位没有预约的客人？”
“不。”
弗罗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事不过三，巧合总不会发生第三次。他将通讯器拾起按入衣领的装饰扣中，立刻不合时宜地听到了他最不愿听到的话：“是两位没有预约的客人。”
弗罗尔感觉自己快要爆发了，决定明天就解雇这胸大无脑的女秘书，带着她那丰满的胸部和臀部一起滚蛋，他终于发出了火山爆发式的怒吼：“不管他是谁，就算是士官学院或者军方人员，也都让他给我滚蛋！”
他余怒未消地吼叫着：“就算是马斯特帝国皇帝亲临，也让他给我立刻滚蛋！”
通讯器那头响起了混杂的声音，显然女秘书正在用婉转的语气挡驾着客人，在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响起后，弗罗尔感到终于消了点气，没好气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一位自称是帝国骑士洛夫—海伍德。”
弗罗尔的心脏立刻哽到了喉咙口，代表马斯特皇室权威的帝国骑士通常不插手皇室以外的事务，居然也来到了他的地盘上，而且还被他极其无礼的赶走。算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皇家骑士而已，他随即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女秘书：“还有一个呢？”
“他没有说话，但是那位骑士介绍对方是星际环境事务署的总负责人，态度看起来十分恭敬。”
女秘书的语气听起来就不那么恭敬了，星际环境事务署，就是个每年靠吃阿斯奎尔供给的红包度日的部门，她自己亲自和环境事务署的人打过多次交道，并没觉得对方有多么了不起。
弗罗尔却双膝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星际环境事务署总负责人，帝国六皇子斯卡罗特—马斯特亲自来到他的地盘上，一来吃了个闭门羹。纵然在帝国皇子中斯卡罗特是评价最低也最没有野心的一位，负责的也是无关紧要的星际环境事务署，但再不成器的皇子，他也是皇帝殿下的血脉，真真正正的帝国皇子。
神秘“鲁先生”的话犹然在耳，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无时无刻地压在弗罗尔的心弦上：帝国贵族就是帝国贵族，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只是个暴发户，掌握着自己的生杀予夺。
他陡地咆哮起来：“他们听清楚了吗？”
女秘书的语音里带着邀功的谄媚：“我推说您正在开重要会议，他们听得很清楚，已经走了。”
“MD我不是问你这个，刚才我失口说即使帝国皇帝亲临也让他滚蛋的话，被他们听清楚了吗？“
“不……不知道，当时您吼得很大声……也许……”
冷汗顺着弗罗尔的脸庞不断滴落，对着慌张失措的女秘书咆哮了一顿，把对方生生骂哭了之后，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有气无力地道：“他们有没有说，在大堂等我之类的话。”
“有，有的。”女秘书一边抽泣一边说，“那位骑士很生气，说在大堂等着您亲自下来谢罪。”
电梯发出了降落到底层的轻微碰撞声，特殊合金制造的防震电梯，发出的声响比一根针落地大不了多少，却把弗罗尔的心咯噔猛震了一下。电梯门缓缓张开，他能看到一个黑发便装的身影坐在正对电梯的大堂座椅上，对方并没有带宽檐帽或奇装异服来掩藏行迹，而是大刺刺地坐着，看到电梯门打开，抬头扫了在门口犹豫的弗罗尔一眼。
对方的眼神很亮，弗罗尔曾经见过七皇子迪奥，和迪奥那明亮如刀锋的眼神相比，对方的眼神少了几分凌厉和威慑，却多了一种无形的穿透力和解析力，仿佛你没有任何秘密能隐瞒过他一般。
对方居然主动起身走到电梯入口处迎接自己，友好地伸出手道：“弗罗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