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何日归兮,荒野血辙(2)
第二节
“若三家一体,自当攻守易位,但三家一体,谈何容易?”
“河间崔公处,我愿为将军说之。”一晃就是三个月了,当初奉崔甸命令前来说服张定的冯良却留在了张定处。如今这个局势之下,也许自己去说服崔甸不要妄动是更合适的人选吧。
“算了,只怕河间已经不是崔公说了算的。”张定神情萧索。
从河间传来的消息,崔甸虽然拥有两万余的流民组成的军队,但是真正能战斗的不过万余人。而渤海的聚集起来的豪强的军队,已经超过崔甸的军队。而宋颂周旋在各个河间豪强之间,一边利用崔甸的军队压制豪强,一边利用豪强来制肘崔甸,俨然成为河间内外的核心人物。前一段时间,崔甸接到张定书信之后,意图北上取得高阳,但是渤海诸豪强认为石鸣从来不曾领兵,应该却之容易。若石鸣来犯,若是一举消灭,则冀东,幽州则垂手可得,因而不愿意北上。崔甸被众人说得动了心思,便留在河间,却不想石鸣被乐陵丢失吓的失了魂魄,只是呆呆的留在武邑。等到石勒换将,听到是石勒有名的大将石生,众人这才慌了手脚,急忙想着要北上劈难,以他们所想,如果崔甸北走,那么石生必然与渤海对峙,那么众人也可取得幽州,冀北,从而与辽西鲜卑连成一片。
“正是如此,方要良去,其余人恐怕不能服众。将军难道忘了良也是河间人?”
“乐平,渤海与河间之间,已有小股羯胡出没,若去则危险异常。”张定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必要一个重要的属下冒这种风险,以自己的兵力,石生想要攻破渤海,甚为困难。何况还有乐陵的援军,不可能让渤海独自支撑。
“将军不可妇人之仁,此时不用冯良,何时用冯良?”
“你!”张定被冯良气的说不出话来,这又是什么妇人之仁,真是岂有此理。声音转厉,问道:“你当日应承我写的教义,写好了吗?”
“大部已经好了,但还需将军增减一番。良从来不会误将军嘱咐。”他面不改色的回答着。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张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想来是他读五斗米道教义的一些心得。
张定结果纸张,也不翻看,被他的狂妄之气感染:“好,好,若是不怕死,便去河间去说崔甸,若是能说服崔甸、河间豪强与我军合军而攻石生,得胜后,乞活军首席军师之位置当为你留。”
“首席军事?”
“正是,乞活上下,策略理当尊乐平为首。”
“好~”冯良大声应诺道:“将军且等消息,良定当不负将军信任。”
“我让张庆送你前去!”
“不必,我带一个小队前去即可,人多了反而更引起羯胡注意,将军安心等候消息即可。”
等待张定写了将领,调拨一个小队的骑兵与他,他低身一礼,转身就走。等到张定反应过来追出门的时候,便只能看到他远远的身影。一阵苦笑,这个人,真的是他能够控制的吗?壮志凌云之辈何其多也。
“命张庆到公议堂等我!”他翻身上马,向着他收拢渤海豪强人心,也是渤海豪强质子集中营的公议堂走去。
公议堂原本渤海某个士绅的院子。这个士绅的院子很大,适合一支小型的军队驻扎在这里。士绅早在连绵不绝的战争中不知去向。或者到了襄国升官发财,或者已经成为羯胡的奴隶抑或口中餐,或者趁着机会南下到了江左正在辛苦的生活着。反正再也没有人关注这个院子的原来主人命运,当羯胡占领渤海之后,这里便是羯胡淫乐渤海子女的地方,当张定将渤海羯胡屠杀一空之后,曾想自己驻扎在这里。但是当他看到过那些目光满怀着仇恨,用地上捡起的刀,向着方才他们怀中还抱着的小杂胡砍去的时候,随即转身征用了谭知的郡守府,再也没有倒过这里。只是听人说,这里后来变成了勾栏瓦舍。这一次公议堂需要地方,自然而然想到了这里。
张定站在写着“公议堂”三个字的牌匾下面,他迟迟没有推门进去,从里边传出一阵阵的喧哗与笑闹的声音,夹杂着一阵阵女子的娇笑。此刻那些归附他的村寨首领都随着赵封前往望平堡,这些喧哗显然是那些被豪强派遣来的族子们,正在寻欢作乐。
“罗兄,莫要想的太多,那张定寻我等来,非是让我等出谋划策的,公议,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如同石赵的襄国罢了。”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劝说着。他端起一杯酒,送到被称为罗兄的人的嘴前,被称为罗兄的人推了两下,却没有推开,只好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喝完酒之后,他将半依在他身边的女子有些厌恶的推开,走到人群中间昂声说道:“不管那张定如何想,我等大好年华,岂能困于此处。明日我当向那张定说明,若有用到我处之地,我等当为之尽心尽力,若是单单想我等质押在此,恐怕我等还不够身份,不妨放我等回去,换族长的亲子前来更加妥当。”
“那张定若是听从你言,便不是张定了。”劝酒的那个人发出难听的笑声,其他众人也陪着干笑。他笑了几声,然后对这那些女人们说道:“今日谁若是将这位公子伺候好了,我们便让这位公司收了她做小妾。哈哈哈~~”
几个女子听到这话,纷纷挤到那个罗兄的身旁上摸下摸。那个罗兄大叫一声,拿起旁边的一杯酒倒在一个女子脸上,接着将另外一个女子推的叠坐在地上。口中大声叱骂道:“同是女子,那乞活公孙兰领兵杀敌,浴血不退,你们却对羯胡百般逢迎,如今却又在这里不知羞耻的卖弄风骚,你们当真是女子吗?抑或不过是什么东西披着女子的皮毛?”
被他这么一骂,气氛立刻冷却了下去,几个女子呆坐在哪里,不再出声,眼泪却不停的流了下来。劝酒的苦笑了几声,将手边一个人喝的剩下的酒倒在口中,向着那个罗兄说道。
“你以为我们与这些女子又有何差别?羯胡来时,也不过是百般逢迎。你又何必再说她们?这个世道,由得她们选择吗?你我只是家族的旁树别枝,到了此处,由得我们选择吗?”
“怎么会由不得你们选择?” 声音从一直禁闭的门外传入,张定笑嘻嘻的站在门口,跟在身边的还有张庆。他一边笑着,一边指着那位罗兄说道:“我记得你,在罗家堡,你问过很多问题。”
“在下罗青,见过将军!”罗青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自己的张开的口闭上,他拉了拉那位已经有些醉意的仁兄,向着张定介绍道:“这位是李嗣,他有些醉了,将军莫要怪罪。”
张定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位正在惊讶之中的人,接着说道:“怎么由不得她们选择,我军破渤海以来,乞活男女老弱皆可宣誓而入,只是她们自己选了这么一条任人鱼肉之路罢了。你等当然也可选择,与我乞活一体而活,或者任由族中他人将你等生命质押与此,依靠他们的行为来决定你等生死。”
“不知将军能否明说?”那个方才好像已经醉了的李嗣,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一双眼宛如发光一样的看着张定。
“公议堂,便是议论诸位豪强村寨事宜的地方。我军与诸位豪强牵扯甚多,以后还要统一政令,若大家各行其是,难免会磕磕绊绊,甚至因摩擦而相互嫉恨,若是公议堂与我军协调,最后得到无论是我等,抑或诸位豪强皆为满意的办法,其不是大家皆取其利。即便不能大家都为满意,若让大家都退后几步,各自接受对方的条件,也不会因为某些事情而相互嫉恨。虽然军事非关公议堂之职责,相关补给,粮秣,皆需要公议堂配合,诸位莫要小瞧了自己才好。”张定忙着编造着谎话,让这些人安心,至于以后,他倒是为他们准备了一些例如多派人力帮助小豪强建筑坞堡,随便加派一些人手到自己的望平堡哪里帮忙之类的事情。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转头向罗青问道:“你不是罗公嫡子么?怎么罗公舍得让你到渤海公议堂?”
罗青脸色一红,忸怩道:“当日我见将军,便为将军所折服。”他神情忸怩,住口不言,仿佛有什么不好出口的话语。这让张定起了一身的疙瘩,心想这个时期同性恋甚为狂放,莫非这个罗青便是其中一个?
罗青看了张定一会,咬了咬牙,接着说道:“一是我想加入乞活,为驱逐羯胡出一份力,二是,”他脸色愈红,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想请将军为我与公孙统领做月老,以结百年之好!”
“什么?”他大惊到,手中的马鞭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