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飞星

“这就是所谓的正式的道歉仪式？亏我信了你！”苏柔嘟着小嘴生气道。

颜文清与苏柔并排坐下，将修长的腿顺着屋顶的檩条向下虚踩着。他眼含笑意地看着苏柔，道：“这儿有酒有菜，有月光皎洁，更有如此翩翩公子相陪，如何不正式？我愧疚之心发自肺腑，诚意至深，头顶之明月可鉴，又如何称不上道歉？此情此景之下，我本想自罚三杯，以示诚意，如何算不得仪式？”

苏柔“扑哧”一声笑了，道：“你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只不过这‘翩翩公子’现在何处？我可要见见了！”

“你还能想出比我风度翩翩的公子吗？”

被颜文清这么一问，苏柔竟羞红了脸。原是心中想了个来回，竟想不出别个翩翩公子比得上他来。其实苏柔虽自幼出外学艺，接触的男子不多，但此番回家，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所遇之人多半都可算得上是仪表堂堂，若说在这其中，个个都胜过颜文清，那定是不可能了，可要找出比他有风度的，却也不是没有。可这苏柔此时如何还能想到别人？只得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颜文清见苏柔这般，心中激荡，忙喝了一杯酒，接着道：“为表道歉之心，在下先自罚三杯了！”

苏柔本来就不气，今见他这样，更是欢喜，打趣道：“你可别喝醉了啊，你若醉了，自这屋檐之上滚了下去，可没人救你！”

“我知道。”

“你知道？”

“当然。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不救我的。”

“油腔滑调！”

接着，二人不再说话，躺在屋顶之上，一同欣赏起月色来。二人虽不再言语，但却心意相通，均被这迷人的月色深深地吸引，神游于天地之外。

良久，苏柔突然看见天空中有一道白光闪过，她忙高声叫道：“飞星！”

颜文清一惊，道：“你竟知道飞星？”

苏柔一脸得意，道：“这又有何惊讶的？我听师父讲过，飞星一现，对紫微帝星不利，是凶兆……怎么好好的，我们竟看到了这个……”苏柔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竟皱起眉来。

颜文清笑道：“你觉得飞星美不美？”

“自然是美的，比烟火还要美得多。只是这兆头……”

“兆头？哈哈哈哈！那不过是古人强加的罢了！”

“古人之言不可不信。”

“却也不可全信。我有一个故人，曾对我说过，在西洋人眼中，飞星的坠落将带走一个人的灵魂，灵魂升天，在此时许愿，灵魂会将你的愿念待到天上，助你愿望成真。”

“也就是说，刚刚有一个人去世了？我没见到过他，却目睹了他升天。愿他安好。”说罢，苏柔便起身，对着月光，行跪拜之礼。

颜文清眼含笑意，温柔地看着苏柔虔诚地跪拜，待她行礼毕，方道：“你可以许一个愿望，你要许什么呢？”

“一个愿望怎么够？我要许很多愿望，可不可以？”

颜文清笑道：“你这么虔诚的跪拜，我想逝者一定会满足你所有愿望的。”

苏柔对着颜文清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抱拳，放在胸口，紧闭双眼许愿道：“我希望爹爹能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希望哥哥不要再每天愁眉苦脸的；希望风哥哥和晓晓姐姐的病能早点好起来；希望文姐姐能够和风哥哥在一起，每天开开心心的。”

“没了？”

“没了啊！”

“你自己呢？”

“这就是我自己的愿望啊！”

“那我呢？”

“你怎么了？”

“你的愿望里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我啊？”

“你不是我的愿望啊！你就在我身边啊！”

颜文清笑着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道：“你可知道，有时听着你说话，我得需要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让我不去抱紧你吗？”

听颜文清如此说，苏柔羞红了脸，低着头，蹭着檩条挪到颜文清身边，两只手环抱住颜文清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说话。

颜文清心中又是吃惊，又是喜悦。月光皎洁、星光灿烂，但景色再美，也美不过眼前这一双人。

许久，颜文清忽觉苏柔气息一乱，他忙转头看向苏柔，却见苏柔眼中含泪，竟要哭出来了。颜文清连忙询问。

“如何竟下起飞星雨来？今日当真竟死了这些人吗？”

颜文清听苏柔如此说，忙抬头望去，却见飞星确是如雨水一般坠落下来。他连忙将苏柔揽入怀中，道：“人终有一死，他们却如神灵一般升入了天堂，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对。”

“一日之内竟真能死伤这么些人？”

“自然是能的。”

“怎么会？”

“天道不会，人道会。这也就是称得上是一场小的战役罢了。”

“战役？”

“为什么要打仗呢？张老伯的儿子战死沙场，留下祖孙二人，老的老、小的小，张老伯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在客栈之内打杂，艰难维持生计，这你是知道的。”苏柔说着，看向颜文清，待颜文清点头表示知道，她又接着说，“战争什么也带不来，却带走了许多人的命，打来做什么？”

颜文清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这样，”苏柔接着说道，“我宁愿没有许过之前的愿望。我只愿永无战争！我只愿永无战争！我只愿永无战争……”

见苏柔双手合十祈祷“永无战争”，颜文清竟掉下泪来。许久，颜文清才擦了擦眼泪，走到苏柔身旁，将她一把抱住，低声对她说道：“放心，没有战争的日子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