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样的文学景观(1)

一

从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网络文学的发展和青春文学的崛起改变了当代文学的格局，纯文学、青春文学和网络文学三分天下的局面基本形成，这已成很多人的共识。新世纪已经走过了十年，对新世纪中短篇小说进行梳理和盘点具有重要意义。本册“穿越与另类”，包括穿越小说和“另类”小说，其中“另类”主要收入同性恋、动物、荒诞、奇幻、耽美等几种题材的小说。在这里“另类”无褒贬之义，只是相对“常规”而言，即以“非常”的方式书写人的感情和生活、描写动物和反映社会。从某种意义上说，穿越小说也是一种“另类”，在不同的时空里自由穿梭出入显然超出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本分册的编选目的在于，既要突出新世纪以来小说中的“穿越与另类”主题，又要反映新世纪中短篇小说发展的大体样貌。

所谓“另类”，其实是以一种特殊的书写方式将人或物以夸张、变形的手法表现出来，把我们熟悉的事物“陌生化”，在这种“非常”与“常规”的差异中去传达作者的表意诉求。“另类”的表达方式并非刻意追求标新立异的结果，其实是由作者的表意策略所决定的。通过讲述一个看似怪诞的故事、或者以一种怪异的方式讲述一个寻常的故事，实际上反映了作者对社会、对人生的一种独特的思考，作者以特殊的形式将这种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和观点表达出来。

在另类小说中，涉及人与动物关系题材的小说有很多，本卷中收入贾平凹《猎人》、莫言《木匠与狗》、王松《双驴记》和陈应松《神鹫过境》。在上述作品中，作家们通过自己独特的视角讲述着人与动物的故事，看似写动物，实际却是通过动物写人，通过人与动物的比照揭示人性和反映社会。

同性恋题材小说选了雨夕的《隔雨红楼》。这是一部女性作家写女同性恋的作品。同性恋题材在中国文学作品中自古就已有之。现代女作家庐隐的《丽石的日记》等作品都书写了女性同性恋，关注人性、表达对自由和两性平等的追求和愿望，都成为这些女作家们共同的表意诉求。当代小说中，王小波的《柔情似水》和女作家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和陈染的《私人生活》等也都是有影响的同性恋作品。

荒诞题材小说选择了残雪的《月光之舞》、林白的《去往银角》和黄金明的《默杀》等三个短篇。这里所说的“荒诞”是指小说人物、情节、场景的荒诞，并不完全等同于西方荒诞派文学的荒诞之意。《月光之舞》在荒诞之中充满诗意，而《去往银角》和《默杀》则通过心理活动和梦境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

耽美小说和奇幻小说是最近几年非常流行的网络小说类型，本卷中收入风弄的耽美小说《相会于加勒比海》和丽端的奇幻小说《风月先生传》。耽美小说不同于一般的同性恋小说。ＢＬ（ｂｏｙ’ｌｏｖｅ）是耽美小说最主要的流派。当然ＢＬ并不等同于现实中的男同性恋，耽美小说与一般的同性恋小说也有区别。同性恋小说多倾向于写实，而耽美小说则是女性作者按照自己的凭空想象所创作出来的关于男同性恋者的作品，它也会设置一些“现实”场景，而这些场景往往与普通人的生活相去甚远，只是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而存在，只具有象征意义，并不具有现实意义。而一些奇幻小说则既受到西方魔幻小说和日本漫画的影响，也离不开我国传统文化的熏陶，特别是受到六朝志怪小说的启示。奇幻小说架空历史，构建了一个与现实和历史无任何关联的异时空，在一个独特的异世界有着独特的结构和价值观。

穿越小说收入了蓝沁児的《独宠俏皮小侍妾》和风雨如书的《迷城校园》两个中篇，以及流光问彩的《奇幻蛋糕店》、重汐的《逝去的千年之恋》、李浩的《鬼魂小记》、丁巴达吉的《虞兮虞兮若奈何》四个短篇。穿越小说是最近几年流行的一种网络小说类型，它的一个显著的特点是穿越时空，随心所欲。从2003年起，穿越小说作为网络小说的一种新的类型开始浮出水面，而引起穿越小说热潮的是2006年金子的作品《梦回大清》的问世，它的出现将穿越小说的发展推向了一个高度。从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将《梦回大清》看做穿越小说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2007年被认为是穿越小说发展的高峰时期，甚至有人称2007年为“穿越年”。穿越小说至今依然在各大文学网站上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尤其是长篇穿越小说，不光作品数量成千上万，而且点击率同样可观，一些人气较旺的长篇穿越小说还有机会得以纸质出版进入图书市场，或者改编成电视剧，进一步扩大影响。如桐华原著的长篇穿越小说《步步惊心》在网络阅读和图书市场中均获得广泛好评，据其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步步惊心》也在全国掀起收视狂潮，一时成为热门话题。相比较而言，中短篇穿越小说并没有那么幸运。中短篇穿越小说不仅数量少，而且创作质量总体低于长篇穿越小说。那些语言功底扎实、创作能力强的知名长篇穿越小说作者如金子、桐华、桩桩、月关、ｖｉｖｉｂｅａｒ等人很少有创作中短篇的。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有理由相信，随着穿越小说的发展、成熟，会有更多的具有创作实力的作者从事中短篇穿越小说写作，为已经从高峰开始回落的穿越小说开辟新的可能性。实际上，在中短篇的篇幅里，创作出一篇立意、结构和语言都不错的穿越小说，真正体现“浓缩的是精华”，这对穿越小说作者提出了较高的要求。

正如福柯所说，重要的不是神话所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神话的年代。以上从新世纪十年中选出的“穿越与另类”小说，不管其故事发生于什么样的年代，都折射出新世纪作家对社会、对人生的理解与感悟。

二

蓝沁児的中篇《独宠俏皮小侍妾》是一篇典型的网络穿越小说。平凡女孩莫绯颜穿越到古代后变成绝代佳人，使英明神武的王爷东方泓为之倾倒，也让英俊帅气的六王爷产生爱慕。莫绯颜变成王爷唯一的女人，“只有王妃”，这与历史上帝王三宫六院的实际情况截然不同，反映了作者对女主人公无尽的偏爱。作者蓝沁児是90后小女生，虽然文笔尚显稚嫩，但小说整体脉络清晰，人物塑造个性鲜明，语言轻松、活泼有朝气，可以看出作者所具有的写作潜能。《独宠俏皮小侍妾》一文在红袖添香网上点击达260多万次，在网络阅读中颇受欢迎和好评，这在中短篇网络穿越小说中并不多见。

在短篇《奇幻蛋糕店》中，作者流光问彩则毫不掩饰对男主角的偏爱，“空降”给他一个“桃花运”。男主角夏知希只是蛋糕店的一个小伙计，却因为作者的安排而受到魔法界公主的垂青，好运连连。与《独宠俏皮小侍妾》相比，《奇幻蛋糕店》作者无疑更偏爱男主角。对魔法公主所赋予的美好只是为了给予男主角丰厚的馈赠，以弥补他在现实生活中作为一个小学徒在物质、文化、社会地位等等各个方面的匮乏和不足。夏知希运交桃花与作者对他的偏爱毫无疑问是有关系的。重汐的《逝去的千年之恋》则与之相反，是男作家写女主人公穿越，小蓝毫无疑问是小说的绝对主角。小说用古代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来提示小蓝的思想变化，将军和公主作为背景而存在，这与《奇幻蛋糕店》中通过赋予公主美好元素来衬托男主人公夏知希是相似的。

悬疑惊悚作家风雨如书的中篇《迷城校园》则是带有悬疑色彩的穿越小说。穿越作为手段，更有助于作者对故事的讲述，对故事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不仅仅只是虚构了一个故事所讲述的年代。现实中杨明突然死去的迷雾与穿越到古代所发生的各个悬案一样让人费解，二者因为“鼠”联系在一起。作者很巧妙地模糊了现实和虚构之间的关系，用二者的互证实现了故事的完整。这是一篇特殊的穿越小说，与风雨如书另外的中篇小说《夜半红棺》、《人间地狱》等具有相似的风格。

李浩的短篇《鬼魂小记》和丁巴达吉的短篇《虞兮虞兮若奈何》显然不同于通常所说的穿越小说，但带有穿越时空的性质，可以看做“另类”的穿越小说。《鬼魂小记》说的是普通人死后穿越到生前的故事。年轻鬼魂对二爷的穷追不舍让人不禁为他担心，而二爷的鬼魂钻进老鼠肚子又借老鼠放屁的机会跑出来更显得滑稽、荒诞。鬼魂穿越使得人与鬼的界限变得含混模糊，“鬼”具有人性，而人，只怕也沾了些“鬼气”。小说以鬼讲“鬼故事”的方式展开，背后蕴含着作家对人性对人生的思考。李浩曾获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将军的部队》通过“我”的回忆来讲述将军的故事，而《鬼魂小记》中“二叔”则讲述自己的故事。李浩的小说在看似异常的细节当中隐含着丰富的人性内涵，值得细细思量。如果说《鬼魂小记》中穿越的只是普通人的鬼魂，那么丁巴达吉的短篇《虞兮虞兮若奈何》讲述的则是历史人物项羽与虞姬的穿越故事。小说通过把项羽和虞姬分别安排到地狱和天堂来对他们重新进行书写，完全颠覆了项羽和虞姬英雄美人的形象。项羽堕入地狱，英雄气概早已不再，同处地狱的其他历史伟人也都变成凡夫俗子。而虞姬升入天堂之后居然和项羽的死对头刘邦结为夫妻，颇具讽刺意味。居于天堂或者身处地狱，都非永恒。而当天使发现了“天堂”和“地狱”相同的景象，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天堂和地狱，就是人间，人间对一些人是天堂，对另一些人则是地狱。小说借解构历史人物来表达作者对社会、对人生的理解，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对生存意义的追问和人生哲理的思考使得这篇小说带有某种形而上的意味。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