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潘帕斯草原的食粪虫
环游世界,遍行五洲四海,从地球的这一边到那一边,观察不同环境中变化多端的生活,对擅长观察的人来说是特别好的航路。这便是鲁滨逊的流浪事迹,也是让我感到其乐无穷的青春时光的美梦。沉浸在充满玫瑰色的幻想旅行中,梦醒后面对的却是忧心忡忡和深居简出的现实。印度的热带丛林、巴西的原始森林、南美洲为大兀鹰喜爱的安第斯山脉的高峰,压缩成了一块如同探险场地那样的四面都是围墙的卵石地。
上帝告诉我,不要抱怨,不要发牢骚,思想的丰收不一定非得去千里之外旅行探险。让· 雅克在他的金丝雀休息的海绿树丛中搜集植物;圣保罗的贝纳丹凭借一株偶然落到他窗户角落的草莓发现了一个世界;梅斯特尔把一张扶手椅当成轿式马车,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一次闻名的旅行。
除了在穿越荆棘丛时轿式马车不好驾驭以外,这样的旅行方式还是我力所能及的。在圈围起来的一小块土地上,我一小站路挨着一小站路地旅行,并且成百次地旅行。我在每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脚步;我悉心地询问,可是却要隔很长时间才能得到些许答复。
我熟悉那里哪怕极小的村镇;我熟识修女螳螂居住的每一根细枝;我与苍白的意大利蟋蟀也很熟悉,夏夜里它就在荆棘丛中轻轻地唧唧叫;我熟悉黄斑蜂,它是一个棉花小袋工厂主,耙平披着棉絮的每一根小草;我熟悉树叶的剪裁者切叶蜂开拓的每个丁香矮树丛。
假如在荒石园的边角旅行还不够的话,我就准备长途旅行去收获丰富的贡品。我绕过附近的篱笆,在大约 100 米的地方,和圣甲虫、天牛、粪金龟、粪蜣螂、螽斯、蟋蟀、绿色蝈蝈等许多昆虫部落都有了来往。钻研这些昆虫部落的生活史,会把一个人的生命耗尽。虽然我对附近的邻居感到厌烦,甚至是特别厌烦,可是我还是没长途跋涉去千里之外旅行。
其实,环游世界,把精力分散在大量的试验对象上,并不是真正的观察。昆虫学家周游各地,可以把成百上千的昆虫收集钉在软木盒里,这是专业词汇分类者和收集者的乐事。可是,收集详细的文献资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环游世界的昆虫学家是科学领域里世代流浪的犹大,没有工夫停下来。当他为了研究一些现象需要长时间停留时,下一个行程又在督促他继续旅行。可是,我们不能要求他做无法办到的事情。就让他在软木板上钉吧,就让他在盛着塔菲亚酒的短脖子广口瓶里浸泡吧,就让他把需要细心而且需要花费许多时间进行的观察留给那些离群索居的人吧。
因此我明白了,为何除了昆虫分类者列出的乏味的昆虫体貌特征以外,有关昆虫的历史内容极其贫乏。异乡的昆虫种类众多,搞得我们疲惫不堪,可是这些家伙对它们的习性始终保密。所以,我们应该把其他地方的情况同眼前出现的加以对比,观察在同一个昆虫类别中,当气候条件发生变化的时候,它们的本能是如何变化的。这是一件很有益的事情。
在这个时候,旅行的缺憾又涌上心头。现在的我比什么时候都更加空虚,除非我可以坐上《一千零一夜》里的那张魔毯,只要坐在上面,就可以周游世界。啊,神妙的飞行器啊,它远比梅斯特尔的轿式马车更可爱。希望我可以拥有一张双程票,在这飞行器上找到哪怕很小的一个角落。
我当真找到了这样一个角落。基督教会学校的修士、布宜诺斯艾利斯萨尔中学的朱迪里安给我带来了这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我真的很感谢他。他胸怀宽广,得到他帮助的人颂扬他,会让他不高兴。这里我只说一点,依据我的要求,他用自己的眼睛替代了我。他寻觅、发现、观察,他把他的记录和发现的材料赠给了我。我和他用书信联络,一起观察、寻找、发现。
成功了!幸亏这位出色的合作者,我在魔毯上找到了座位。现在,我到了阿根廷共和国的潘帕斯草原,我希望可以把塞里昂食粪虫的技艺和它们远在另一个半球上的同类的技艺进行对比。
多好的开始啊!相见时的巧合让我首先发现了亮丽亮蜣螂。这种昆虫闪着铜的红光与如同绿宝石般鲜亮的翠绿。当我们发现如此贵重的饰物却背负着粪便,真是吃惊不小。它多么像粪堆里的一颗宝石啊。
雄虫的前胸有个半月形,向下凹,肩上的翼端锋利,额上插着一只美丽的角,简直可以与西班牙粪蜣螂媲美。它的伴侣和它一样,浑身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只不过没有古怪稀奇的珠宝首饰。这种饰物在拉普拉塔同我国的食粪虫中都是雄虫特有的,专门用来引诱雌虫。
可是,这种外表亮丽的外地昆虫会做什么呢?月形粪蜣螂会做的它都会。它们和月形粪蜣螂一样,都是在牛粪饼下面定居,在地下揉捏制作卵球形面包。它们干这个工作时很周到,体积最大与表面积最小的圆形大肚子、防止过快干燥的硬壳、孵化室末端的葫芦柄、可以让胚胎需要的空气进入的毛毡围墙,凡是月形粪蜣螂的粪球有的,它全部都有。
我在家乡都见过这些。在那里,差不多就是世界的另一头,我又一次看到了。生命在不可改变的逻辑控制下在劳动中反复。在某个纬度、某个地区的实实在在的事物,不可能在另一个纬度、另一个地区变得虚妄不实。为了可以深入思考并探索,我们就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探寻新的景观。
亮丽亮蜣螂在牛粪圆面包下居住,大概可以从这块面包里得到很大的好处。它大概还可以学习月形粪蜣螂,把许多卵产在它的窝穴里。
可是,这些事它全没做,它宁可从一个新发现的粪堆跑到另一个,从发现的每一个粪堆中提取制作粪球所需要的粪料。然后把小球埋在地里,让它自己孵化。亮丽亮蜣螂是这样的奢侈,即便是在远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牧场上,它对羊粪进行加工的时候,也无须节约。
潘帕斯草原上这种如同首饰样的虫子,它难道不懂得和父亲进行合作吗?我不敢坚持这个观点,因为西班牙粪蜣螂否定了这一点。它让我看到母亲是如何独自建立家庭,还让唯一的地窖装满了小球。每一种虫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习性,而且这种习性的秘密并不为我们知道。
双色大地蜣螂与居间大地蜣螂这两种昆虫外貌和圣甲虫有一些共同点。大地蜣螂用蓝黑色替代了圣甲虫的乌木色,双色大地蜣螂的前胸可以发出炫目的铜色光泽。这两种昆虫都长着长长的足、镶嵌着发光齿饰的风帽和扁而平的鞘翅,简直就是著名的圣甲虫的缩小版,只是简缩得不够充分。
它们同样具备圣甲虫的才能,作品也是一种粪梨,只是技艺更加质朴。粪梨的颈部差不多是锥形,缺少优雅的弧度。如果就优美雅致而言,它无法与圣甲虫的产品相比。可是,如果从运转轻快和适于紧抱的角度来看,我对这两个模型工则是充满了信心。没有什么关系,大地蜣螂的作品是符合食粪虫的基本技艺要求的。
第四个出场的是牛粪球蜣螂。它的劳动使问题的领域扩大了,可是它并没有透露什么前所未有的新资料。牛粪球蜣螂很漂亮,它穿着金属般的外套,随着光线入射角度的变化,有时呈现绿色,有时呈现铜红色。四方形的外形,像锯齿一样的前足,看上去更像是双凹蜣螂。
这种昆虫的出现,使得食粪虫家族显出一种特别出人意料的面貌。
我认识一些揉捏软面包的食粪虫,现在这儿就有。它们为了让贮藏在地下的圆形大面包更好地保持新鲜,发明了陶瓷制品,自己成了陶瓷工,担负起加工用来作为幼虫食物的黏土的职务。它们比我们的家庭主妇、比我们所有的人还早知道一个道理,在夏天烈日酷暑难熬的时候,用圆凸的坛子装食物不会干燥。
牛粪球蜣螂的作品是卵球形,形状与圣甲虫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却显示出了美洲虫子的灵巧。在内部的核,这个一般由母牛或绵羊提供的粪便糕饼上,匀称地涂着一层黏土。这层黏土就成了特别牢固还可以预防蒸发的陶瓷。土坛子正好盛满,接合线上没有丝毫缝隙。这个细节显示出了牛粪球蜣螂的制造技巧,坛子是依据食物的储存量制作的。
依据面包行的通行习惯,富含营养价值的卵球已经完成了,卵放于孵化室后,牛粪球蜣螂就一抱一抱地收集附近的黏土,把它涂抹、压缩在这些食物上,然后不知疲倦地、极富耐心地把黏土抹光。这只细小的坛子就如同使用切割器制作出来的一样,整齐均匀,完全可以和我们的坛子媲美。它可是一片一片地粘贴在一起的啊 !
卵球末端的乳突就是孵化室,那儿就是放卵的地方。胚胎与羸弱的幼虫,在空气隔绝的黏土覆盖层下如何呼吸呢?
别害怕,陶瓷工对这个非常清楚。它会避免用内壁的黏土把顶端封闭起来。在距离乳突顶端一段距离的地方,它就不使用黏土了,而是改用木质碎块和细小的未经消化的食物残渣把它塞上。这些残渣碎片依次序排列起来,如同在卵上搭建了一个热带地区的茅屋顶,空气就可以在这个粗糙的天花板上自由流通。
这个新鲜食物的黏土保护涂层,这个用一捆麦秆塞住的通气口,这个可以阻止外物入侵又可以使空气流通的通气窗,不由得引起了我的思考。假如人们不超越平庸的境界,这将会是一个永恒的问题:牛粪球蜣螂是如何获得这种机智的技艺的呢?幼虫的安全与便利的通风,无论是谁都不会违背这两条规律,即使是拉科代的猪蜣螂也不会,它的才能开阔了我们的视野。
猪蜣螂,就是老母猪的意思,这个听了让人生厌的名字,并没有影响我们对这种昆虫的观察。恰恰相反,它就如同前面描述的那些昆虫一样,是一种非常漂亮的食粪虫,身体呈暗铜色,粗且短,和野生双凹蜣螂一样,身体是四方形,大小也差不多。它也拥有自己的技艺,至少在劳动方面是这样的。
它的巢穴分成了几部分,分成不是很多的圆柱形小间,每一只幼虫居住一小间。对幼虫来说,它的粮食就是牛粪砖,大约有一根拇指那么高,经过细心挤压,填满了凹陷的地方,就如同压入模子的软面团。
直到那个时候,猪蜣螂的粪香肠与野生双凹蜣螂的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相似的程度到此为止,其他的特性就和我国各个地区的食粪虫全然不同了。
我们的香肠模塑工人,双凹蜣螂和粪金龟把卵产在了圆柱体的下端,产在了粮食垛内部的圆形小间里。它们在潘帕斯草原的伙伴却采用了相反的方法,它们把卵产在粮食的上面,即香肠的上端。为了吃饭,幼虫不必再上升,反而应该下降。
更奇妙的是,卵不直接在粮食上生产,而是产在一个内壁 2 毫米厚的黏土房间里。这个内壁充当密封的盖子,凹陷成小碗的形状,盖住了富含营养的粪香肠,然后再隆起,形成了天花板的拱顶。
卵就安置在这样一个矿物质箱子里。这个箱子与粮仓丝毫不通,仓库关得很严实,新生的幼虫刚开始用大颚咬时,必须把封条咬碎,弄破黏土地板,还得在地板上凿开一个活动门,它才可以到达下面的糕饼仓库。
虽然需要钻开的物质只是一层细薄的黏土,可是对幼虫来说,它那柔软的大颚钻凿起来还是特别艰苦的。其他的幼虫一出生就能够直接啃咬到包围着自己的软面包,而它在脱离卵后,要进食还必须在墙上凿开缺口。
这些障碍物的用途是什么呢?毫无疑问,存在即有道理。幼虫之所以出生在一口封闭的锅底,它之所以必须啃噬砖地板才可以到达食品贮藏室,我想那一定是种族发展兴旺的需要。那么,这些条件是什么呢?了解这些条件需要在当地进行研究,然而我只有几个虫窝可以参考。这些都是死物件,实在很难搞清楚其中隐含的秘密。可是,这些东西却让我看到了隐隐约约的希望。
猪蜣螂的洞穴很浅,我们可以看到的细小的圆柱体就是它的糕饼,在那里顶着干燥的威胁。潘帕斯草原和我们的地区一样,致命的危险源于粮食的干燥。要想排除这种危险,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把粮食妥善地藏在密封的容器中。
这个容器挖在防水的土里。土很细小、均匀,没有一粒砾石和沙粒。洞穴里有个盒盖,它是由放着卵的圆形小间的底部形成的,这个盒盖把洞穴变成了一个可以长期存放东西的坛子,即使是烈日如焚的夏天,存在这里的东西也不会有干燥的危险。无论孵化时间多么晚,新生的幼虫只要找到盒盖,就可以吃到新鲜的食物。
在我们的乡村里,还不曾找到更好的方法来储存饲料;既然如此,黏土的贮藏窖有一个严密的盒盖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这个办法也有一个缺点,即要想到达食品柜,幼虫必须先打开一条通道。那么,它最初的食物就不是它那虚弱的胃所需要的粥糊,而是必须咀嚼的硬砖头。
假如卵直接产在粮食上,就可以安置在坛子里面,这样可以省去多少艰辛的劳动啊。可是,我们的逻辑推理忘记了一个根本的出发点,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一点却恰恰是昆虫竭力要避免的。卵是需要呼吸的,它的成长需要空气。可空气是无法进入封闭严密的黏土坛子的,所以,幼虫必须在坛子外面出生。
我同意这种说法。可是,卵在粮食垛上面,那是像坛子一样无法渗透的黏土小匣子,关上门窗藏起来,对呼吸也没有帮助呀。假如我们更加仔细观察,一定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
孵化室的内壁十分光滑,母亲小心细致地用灰泥巴把它抹得光滑,只有拱顶部位稍微粗糙些。由于建筑工具没办法从外面到达那儿,让它光滑平整。除此以外,这个弯曲有凸纹的天花板中间开有一个狭窄的闸口。这是一个通风口,它使匣子内外的空气可以对流。
这个洞口没有丝毫阻碍,很危险,喜欢搞破坏的家伙可以趁机钻进小匣子。对于这个危险,母亲是有预见性的,它用一块牛粪再生毛塞子堵住了呼吸闸口。这个塞子很不错,是一种能渗透的堵塞物。这个塞子和各种食粪虫模型工制作的葫芦塞、梨塞相同,简直可以说是它们的复制品。为了让在不渗透的围墙里的卵自由呼吸,这些模型工都明白再生毛塞子的微妙的秘密。
潘帕斯草原的可爱的食粪虫,其名字虽然不美,可是其技艺很出色。然而,在其同族中,我还知道一些比其更灵巧、更加具有创造性的。它就是米隆亮蜣螂,它全身呈蓝黑色,是一种非常出色的昆虫。
米隆亮蜣螂的雄虫,前胸如同海角那样凸出,头上的扁角宽而且短,角的末端是三叉形。雌虫则是以简单的褶皱代替饰物。雄虫和雌虫的头部都有一个双尖头,这一定是用来挖掘搜索的工具,也是可以切碎东西的解剖刀。因为外形粗短、壮实、四方形,米隆亮蜣螂让人想起了贝利双凹蜣螂。后者是蒙彼利埃地区稀有的昆虫之一。
假如因为形状相似,技艺也会相似,那么人们就可以不用犹豫地把类似野牛双凹蜣螂制作的香肠,或者贝利双凹蜣螂制作的粗且短的粪香肠,都归于米隆亮蜣螂。啊,当问题关系到动物的本能的时候,结构就能把人引向误区。方背短足的食粪虫善于制作粪香肠,而圣甲虫却擅长制作更加端正、体积也更大的粪蛋。
身材粗而短的米隆亮蜣螂的产品优美雅致,令我们拍手称奇,它的产品具有符合几何原理的准确性,简直是无可挑剔。粪球颈部虽不细长,却极好地把优美和力量揉和在一起。由于细颈半开着,凸起的肚子上刻着美丽的格状饰纹,它好像是从印第安人的葫芦取的样。其实格状饰纹是米隆亮蜣螂的跗节的标志。小葫芦有格纹,很像套着藤柳套的马口铁壶,铁壶的大小与鸡蛋相似,甚至超过了鸡蛋。
这真是奇特而又完美的极其少见的粪葫芦,再联想到它的制作工人呆板粗笨的外貌,简直是让人拍案叫绝。这再一次说明,不能根据工具看艺人,食粪虫也和人类一样。引导塑模工匠的,还有超过工具的东西,有时候我们把它叫做虫子的才能或天才。
米隆亮蜣螂不在意困难,它的表现多好啊。既然是食粪虫,那就做牛粪的热烈崇拜者。可是,它不在乎我们所做的分类,既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亲人去重视牛粪,它需要的是尸体的脓血。人们经常看见它待在家禽或猫或狗的骨骼下面,周围是一般的葬尸工。我描述的那只葫芦躺在那里——一只猫头鹰的尸体下面。
负葬甲的胃口和金龟子的才能是怎么结合的,谁愿意解释谁去解释吧。至于我,我可不打算干这件事,因为昆虫的癖好让我很是困惑,这种嗜好谁也不能仅仅依据昆虫的外貌猜度出来。
我知道我家附近的一种食粪虫,它也是残尸的利用者,那就是嗡蜣螂,经常光顾死鼹鼠和死兔子的客人。可是,这个葬尸的矮家伙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鄙视抛弃粪便,它就和其他金龟子一样,大吃大嚼粪便。或许它们的饮食习惯有两种:奶油球形粪便蛋糕是给成虫吃的,有些发臭的腐肉上的味道较重的香料是提供给幼虫吃的。
与此相类似的现象其他地方也是有的。捕食性膜翅目昆虫自己吸饮花冠中的蜜,可是它饲养幼虫用的却是野味肉。同一种昆虫的胃,都是先吸收野味,然后是糖。那么,这个用来消化食物的布囊在发展过程中发生了变化吗?总之,这个胃也和我们的胃相似,到了晚年就会变得厌恶甚至鄙弃青年时代令它胃口大开的食物。
现在,我们来更加深入、更加仔细地看看米隆亮蜣螂的葫芦。邮寄到我手中的粪葫芦已经变得干透,那硬度简直就像是石头,颜色是咖啡色。我使用放大镜观察它的内部和表面,没有发现一点点木质碎片,这些碎片是牧草残渣的证据。所以,奇怪的食粪虫并没有使用牛粪糕饼,也没有使用其他类似的东西。那么,它是用什么东西制作它的产品呢?最开始这很难搞清楚。
我把这东西靠近耳朵摇动,听到了些许声音,就好似干果壳里没有拘束的果仁发出的声响一样。莫非这里面有因干燥而干瘪的幼虫?有死去的昆虫?我猜想一定是这样的,可是我搞错了。但是,对于增长我们的见识,更有意思的在后面呢。
我小心谨慎地用刀尖刮开了这个葫芦,看见在一片质量相同而且均匀的内壁下面镶嵌着一个圆核,这个圆核恰好填满孔洞,但是没有一处紧挨围墙。我摇动葫芦时,听见的声音就是这个圆核自由转动时发出的声音。我的三个样品中,最大的一个内壁有 2 厘米厚。
从色彩与外观来看,核与壳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把核砸碎,认真检查它的残片,在这些烂片中,我辨别出了碎骨头、绒毛絮片、外皮长条、肉块。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一种好像巧克力的土块中。
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认真筛选土块、清除尸体的碎片后,把它放在熊熊烈火上烧,它立刻变黑了,表面出现一层发光的浮泡,还喷出一股股呛人的烟,在烟里我们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被焚烧的动物质。这个核整个地浸透了脓血。
壳也经过了同样的处理,也同样变黑,但是黑的程度比较轻。它几乎没怎么冒烟,也没有蒙上如同煤玉一样乌黑发亮的浮泡。壳里也没有那些尸体的碎片。壳与核焚烧后留下的残余物质,是一种很细的红色黏土。
经过大致的分析,我明白了米隆亮蜣螂是怎么烹制菜肴的。提供给幼虫的食物是馅酥饼,肉馅是利用头上的两把解剖刀和前足的齿状大刀,从尸体上割下来的毛丝碎屑与绒毛、碾碎的小骨、肉与皮的细条。这种红烩野味,让菜肴汁水变浓稠的佐料,原本是一种浸透了腐烂肉汁的细黏土冻,现在变得像砖一样硬了。最后,馅酥饼的糊状外表变化成为黏土壳。
昆虫糕点师为了让糕点的外观看起来漂亮些,就用圆花饰、流苏、甜瓜筋等来装饰糕点。对这种烹饪美学米隆亮蜣螂一点儿也不外行,它把馅酥饼的外壳制作成美丽的葫芦,再装饰上有指纹的格状饰纹。
葫芦的外壳是米隆亮蜣螂不喜欢的一种皮壳。它在有滋味的肉汁里浸泡的时间很短,由此可以猜出它并不是用来食用的。或许,当胃变得足够健壮结实,不会再嫌弃粗糙的食粮时,幼虫会稍稍刮干净葫芦的内壁。可是,一般来说,直到幼虫长大可以出走时,葫芦也不会受到触动损伤。这个葫芦不仅可以保持热馅酥饼新鲜,还一直是保护隐士的保险箱。
在葫芦的颈部,建有一个有黏土内壁的圆形小间。这是内壁的延伸,一块相同材质制作的厚地板把这个小间与粮仓隔开了。这个小间就是孵化室,卵就产在这里。我在孵化室里寻到了卵,可是已经干枯了。
幼虫就在孵化室孵化。幼虫要想去提供食物营养的小馅饼那里,就得先打开一扇连通幼儿室和粮仓的活动门。
总之,这是用另一种风格建筑的猪蜣螂大厦。幼虫在一个高出营养柜且与之不相通的小匣子里诞生,新生的幼虫必须亲自及时打开盛着食品的罐头盒。后来,当幼虫爬在馅酥饼上面时,我们确实发现地板上有一个正好可以让它通过的孔洞。
嵌猪油的小牛肉片裹着一层很厚的陶瓷覆盖层,陶瓷层可以依据幼虫缓慢孵化的需要,长时间保持食物的新鲜。这是一个我不清楚的细节。卵平安地待在一样是黏土质的巢室里,丝毫无损。直到那个时刻,一切都不能够再好了。米隆亮蜣螂对建筑防御工程的诀窍,还有粮食过早蒸发干燥带来的危险,都非常了解。现在,就剩下胚胎的呼吸问题了。
为了解决胚胎的呼吸问题,米隆亮蜣螂匠心独运,办法非常巧妙。
在葫芦的颈部,沿着轴线开通一条最多可以插进一根细麦秆的小管道。
管道口一个开在孵化室顶的最高处;另一个开在葫芦柄的末端,就好像喇叭口那样半开着。这就是通风口。它很狭窄,塞有阻碍它却不会堵塞它的灰尘微粒。狭窄的孔道与微尘保护着卵不会受到入侵者的伤害。
这纯朴的杰作令人惊叹赞美。我有错吗?假如说这样一座建筑是偶然的成果,那么我们必须承认,这盲目的偶然同样具有不一般的真知灼见。
迟钝的昆虫要建筑好如此棘手而且繁复的工程会怎么办呢?我以旁观者的眼睛巡视南美洲潘帕斯草原时,只有产品的结构引导我。从结构能够推测出工人的办法,而不会有重大的谬误,所以,我大胆地想象工作的进展情况。
米隆亮蜣螂碰见一具小尸体,尸体渗出的汁液让下面的黏土变软。
接下来,它依据好运带来的财富大小,把这些黏土或多或少地收集起来,并没有任何明确的限制。假如塑性材料足够多,收集者使用起来就可以大手大脚,丝毫不用吝惜,粮食储藏柜就会更加牢固,制作的葫芦就可以硕大无比,体积赛过鸡蛋,外壳厚有 2 厘米。可是,这样一大堆东西远非陶瓷工的力量可以胜任,它制作加工得不好,在外形上留下了艰苦劳作的拙劣的痕迹。假如塑性材料特别稀少,它就把收集物仅用于当前最重要的地方,不受形式的拘束,做出一个整齐而且均匀的美丽葫芦。
经过前足的按压与头部的艰辛劳动,它把黏土先揉捏成球,然后掏挖一个很厚的大盆。粪蜣螂同圣甲虫一样,在对卵球或粪梨进行最后模制以前,也是在圆球顶上造一个小盆,然后将卵产在小盆中。
在开始塑捏圆球的外壳时,亮蜣螂仅仅是个陶瓷工,不管尸体流出的汁液渗入黏土的程度多么不充分,黏土只要有可塑性就可以了。
然后,它成了肉类加工者,从腐烂的牲畜身上用锯齿大刀割下几小块肉,再剪切成它认为的最适合准备幼虫菜肴的原料。它收集起所有的残屑碎片,与掺着大量脓血的黏土揉在一起。混合搅拌需要超凡的技艺,如同其他食粪虫制作小粪球一样,它也不用经过转动就可以塑成一个圆球。我再说一点,不管最后葫芦的大小怎样,圆球的体积差不多一直没变,这份固定质量的口粮是根据幼虫的需要计算出来的。
现在,馅酥饼准备好了,就放在黏土盆里,盆敞开大口。这道菜肴安置时没有挤压,所以以后也不会是固定的形状,同样和外壳也不会黏附在一起。接下来,米隆亮蜣螂又开始了制陶工的工作。
它使劲儿挤压黏土盆厚厚的边缘,制作外壳来包裹肉馅。肉馅的顶端仅覆盖一层很薄的内壁,其他各个地方则包裹着很厚的外壳。在顶端部位的内壁上,留有一个环形的软垫子,厚度和开饭时与在里面打洞的小虫子的瘦小程度成正比。接着,米隆亮蜣螂把软垫制成一个半圆形的窟窿,卵就产在这里面。
最后,米隆亮蜣螂在黏土盆火山口似的小口边缘处用力挤压,慢慢地封闭了卵室,到此葫芦算是最终造好。关闭盆口,就成了孵化室。
这道工序特别需要技巧,在加工葫芦柄时,需要一边压紧材料,一边沿着轴线留下通道作为通风口。
假如按压时一次计算不当,就会马上堵住这个狭窄的闸口。依我看来,建筑这个闸口特别困难。我们最优秀的陶瓷工哪怕是依靠计算,也是没有办法完成这个工作的。昆虫就好似一种关节互相连接的自动木偶,它连想都不会想,就挖通了一条管道,这管道可以穿过葫芦柄。
假如它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它就不会成功了。
葫芦已经加工完成了,余下的事就是美化外壳了,这可是一件需要耐心的活。它在外壳到处涂抹,使弯曲部分越来越完美,并且还在柔软的黏土上留下了印痕,就好比史前时期的陶瓷工,在大肚子双耳坛上用拇指尖戳个印记一样。加工好一只葫芦以后,米隆亮蜣螂就又跑到另一具尸体下面,重新开始它的制作。由于一个洞穴仅安放一个葫芦,就和圣甲虫一样,一个也不会多。潘帕斯草原上还有一位昆虫界的艺术家,它就是刺眦蜣螂。它浑身漆黑,身材与最粗胖的嗡蜣螂相似。从外形上看,刺眦蜣螂极像嗡蜣螂,它也是尸体的积极开发者。假如说它开发粪堆并不是为了它个人,那么至少它是为了自己的家庭。
它改良了制作小球的技艺。它的作品是朝圣者的葫芦。它是一种双肚葫芦,同样也布满了指纹。葫芦的上下两个圆球用一个很细的颈连接起来,上面的圆球较小,是卵的孵化室;下面的比较大,充当粮食的大仓库。
让我们回忆一下赛西蜣螂的小梨。它的孵化室是一个小球,比梨肚稍小。如果在两个球体中间有一个大裂口的滑轮凹槽,那么,我们在形状和体积的大小方面几乎可以得到刺眦蜣螂的作品了。
在烈火上烧这个双肚葫芦,它就会变黑,表面盖满好似乌黑的珠子般发光的浮泡,散发出一种气味,就像是动物质被焚烧一样,并且会留下一种红色的黏土。因此,我可以判断,这种材料一定混有黏土和脓血。除此以外,黏土里还稀疏散布着尸体的残碎屑末。卵就在小球里面,它居住在一个天花板上有许多细孔的房间里,这些细孔就是通风的烟囱。
这个小小的葬尸工还有比它的香肠更好的宝贝呢。它和野牛双凹蜣螂、赛西蜣螂、月形粪蜣螂相同,丈夫与妻子是合作的。每个洞穴里都有好几个摇篮,父母总是在那儿。这对形影相随的夫妻在那里干什么呢?它们在保护一窝幼虫,它们在勤奋地加工修饰小香肠,让受到裂缝和干燥威胁的食粮保持最佳状态。
让我可以在潘帕斯草原上徒步旅行的魔毯,没有为我提供其他更多值得记下的东西。此外,那里的食粪虫很贫乏,与塞内加尔、上尼罗河地区没法比。这两个地方是蜣螂和金龟子的天堂福地。可是,我还是要感谢它为我们提供的宝贵的资料:这个用通俗语言表示为食粪虫的昆虫分为两个帮派:一个开发牛粪,一个开发尸体。
除了极为稀少的例外,在我们地区,后者没有代表性的昆虫。我已经把腐尸的爱好者嗡蜣螂加以引证,实在是想不出其他任何类似的例子了,要想找到共同的爱好,还得去另一个世界。
在最初的昆虫净化者行列中是否发生过分裂呢 ? 这些起初专心致力于共同行业的净化者,后来分工承担起不同的净化任务,一些负责掩埋粪便,另一些则是掩埋死者留下的污秽吗?这两种粮食的获得能导致形成两种行业团体吗?
这种观点无法成立。死亡不可以同生命分离,任一个有尸体的地方都会有动物消化的残渣。食粪虫也绝不会苛求这些残渣的来源,所以,假如食粪虫变成了真的葬尸者,或者是葬尸者成了真的食粪虫,那么,在昆虫职能分裂这个问题上,食粮短缺就没有任何作用。对于这二者来说,等待开发的材料任何时候都不短缺。
粮食稀缺、气候变化、季节反常,都难以解释这种奇怪的分裂现象。那么,对它们原始的长处、非后天学习的天生爱好等等,我需要进行观察研究。把一种爱好强加在某种昆虫身上的,绝非身体结构。
在做试验了解情况以前,我使用激将法,让最能干的人仅依据昆虫的形态,说出一种昆虫从事哪种职业,例如米隆亮蜣螂。他想到了彼此形态差不多、都是开发粪便的各种双凹蜣螂,认为这种外地虫子是另一种的牛粪开发者。可是,通过对馅酥饼的分析,我们知道他错了。
真正的食粪虫不能凭借外貌来决定。我的盒子里装有一种来自卡宴的蜣螂,专业术语称它为斑斓尖腹蜣螂。它穿着节日盛装,很引人注目。看起来,它很可爱,优雅而漂亮,对得起这个名称。它身体呈金属红色,闪着红宝石般的光泽,前胸饰有深黑色大点,与炫目的红宝石形成对照。
光彩炫目的深红色宝石,在烈日炎炎下,你的职业是什么呢?你是否有首饰方面的对手亮丽亮蜣螂那牧歌式的爱好?你是不是米隆亮蜣螂那样的腐臭肉食品业的工人?我关注你,钦佩你。你的工具没有告诉我任何信息,没见过你劳动的人,没办法说出你的职业。我相信真诚的大师,相信会说“我不知道”的学者。在我们这个年代,这样的大师、学者真是太少了,可毕竟还是有一些的。他们在造就暴发户的无所顾忌的斗争中,不像别人那样心浮气躁。
在潘帕斯草原的旅行,能够得出一个有意义的判断。在地球的另一端,季节颠倒,气候不同,生态环境有别。可是,那里的食粪虫的习性和技艺却在重复着我们这里的食粪虫。与我们通过第三者间接进行学习不同,这将会大大扩充类似的食粪虫的名单。
不光是在拉普拉塔牧草丰盛的草原昆虫牛粪制陶工依据这样的规则工作,而且,你们可以确定也绝不用担心会出现错误:埃塞俄比亚美丽的蜣螂、塞内加尔的金龟子,也和我们这里的同类昆虫干一样的工作。
其他的昆虫,无论它们居住的地区有多么远,也有一样的技艺。
我从刊物上得知,一种苏门答腊长腹蜂也和我们地区的同类昆虫相同,是热情的蜘蛛猎捕者,是淤泥小屋的建筑者。它对窗户帷幕飘动的饰品极感兴趣,这些饰物就是它修建房屋的活动支撑物。
刊物中还提到,一种马达加斯加土蜂,给它的每只幼虫准备一块蛀犀金龟幼虫的小肥肉丁。我们地区的土蜂也是用这种生理结构类似、神经系统很集中的猎物,例如用花金龟与蛀犀金龟的幼虫,喂养它们的孩子。
这些刊物告诉我们,美国得克萨斯州有一种强悍的猎手,叫做蛛蜂。它捕猎一种可怕的狼蛛,还和我们的环带蛛蜂较量胆量,用匕首刺杀黑腹狼蛛。还有撒哈拉的飞蝗泥蜂,白边飞蝗泥蜂的对手,它对蟋蟀动手术。引证就说到这里吧,例证实在是太多了。
环境影响的论调,是最便于让动物随着我们的理论而变化的说辞,它给无法解释的事物一种似有似无的解释。它含糊不清,有弹性,可以变通,还不会让人名誉毁坏。可是,环境的影响真有那么大吗?
环境能够略微改变一下身材、体毛、颜色、外部附属物。这种观点是可以接受的,可是若再走远一些,就是违背常理了。假如环境变得过分苛刻,动物就可能反抗它忍耐的暴力,宁愿被压倒也不会改变自己。假如环境缓慢而柔和地发生作用,动物就会勉强地迁就,但是仍然会顽强地拒绝放弃现有的形态。假如不是按照自己的本性生存,昆虫就会死亡,没有其他的选择。
本能是动物的高等特征,对环境的抵抗不输于器官。数不清的行业团体,分工担负昆虫世界的各种工程,这些行会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服从气候、地区、大气和即使是最严重的混乱也不能让它屈服的规律。
看看潘帕斯草原上的食粪虫吧。在世界的另一端,在水草茂盛的宽广的草原上,在和我们贫瘠的草地截然不同的牧场上,它们就像远在普罗旺斯的同行一样生存,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异,巨大的环境变化一点儿也没有改变昆虫的基本技艺。
可以取用的食粮,同样不能改变昆虫的基本技艺。它们现在主要以牛粪为食,可是,牛在潘帕斯草原是新居民,它们是西班牙征服这个地区后引进的。在这些粮食供应者来之前,大地蜣螂、牛粪球蜣螂、亮丽亮蜣螂又吃些什么粮食呢?揉捏什么呢?驼羊,这个高原的主人,没有办法给这些居住平原的食粪虫提供粮食。在古代,它们的饲养者也许是体积庞大的大地懒,这个工厂生产极其丰富的粪便。
食粪虫制陶工和我们的金龟子一样,从这个只剩下骨骼的少见的巨兽的产品,转移到了牛羊的粪便,却不改变卵球与葫芦的形状,并且和我们的金龟子一样保留了它们的粪梨。当它们最喜欢的食物——绵羊的羊粪奶油圆面包不够时,就会改用母牛的牛粪圆面包。
在南方与在北方一样,在遥远的地区和在这里一样,所有的蜣螂都加工小圆球包有卵的卵球,所有的金龟子都揉捏颈部有孵化室的粪梨和葫芦。可是,由大地懒、牛、马、羊、人或其他动物提供的粪便材料,可以依据时空变化而变化。
可是,我们不能从这种多样性中总结出本能改变的结论,否则就成了看见麦秆,忘记了梁柱。例如切叶蜂的技艺是用树叶加工袋囊,黄斑蜂的技艺是用植物的茸毛加工成棉絮袋子,不管材料是从哪株灌木的树叶上采来,或者是必要的时候从一朵花的花瓣上剪下来,有的时候棉絮是依据偶遇的情况在各处获得的,基本的技艺却是从不改变。
所以,食粪虫不管从何处储备材料,它的技艺都是不改变的。确实如此,这就是亘古不变的本能,是我们的理论永远无法动摇的根本。
这种本能在它的劳动中如此合理,为何要改变呢?即使是有意外情况的协助,它又可以去何处找到更好的办法呢?虽然工具从一种变为另一种,本能还是启发所有的食粪虫制陶工采用球状外形。这种建筑物的外形,在安置卵时几乎没有一点儿变化。
从一开始,所有的昆虫就在没有圆规、机械轴承,没有在基座上移动工作的条件下,制成了圆球,制成了一个加工起来麻烦,可是对幼虫很有利的固体物。比起不定型的、未经过精心加工的一大块原料来,所有昆虫都更喜欢经过加工、耗资巨大的圆球。对太阳也好,对食粪虫的摇篮也罢,球状无疑是最好的、最适于保存能量的形状。
当麦克勒维给金龟子命名为荷利奥坎达尔就是太阳的鞘翅昆虫时,他看到了什么呢?是头部的轮辐状齿形装饰,还是昆虫在烈日下嬉戏?
更准确地说,他是想到了埃及的象征——圣甲虫了吧?圣甲虫在寺庙的三角楣上把太阳的形象——一个朱红色的球竖立在天空。
用浩瀚的宇宙同昆虫那不值一提的弹丸小球进行对比,并没有引起尼罗河畔的思想家的反感。在他们看来,最高的荣誉在极端的卑微中找到了类比对象。他们的看法是否正确呢?
不正确,因为食粪虫的作品向擅长思考的人提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我们必须做一个抉择:要不赋予食粪虫的扁脑袋一个很高的荣誉,因为是它自己解决了贮藏粮食的几何学问题;要不就求助于智慧女神支配的万物的整体和谐。智慧之神知道一切,已经预知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