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十一）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高高兴兴出发的宋小可，回来的时候竟然蒙着白布。

他走的时候，我都没有见到他人，只是急急忙忙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就成了我们的最后一次通话。

听到噩耗，我整个人都吓蒙了，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因为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从阿丽断断续续的哭诉当中，我才了解到宋小可是急着赶回成都，想给毛毛过生日，所以押货到了那边以后，他根本就没有休息，一分钟都没有停，直接就掉转头返回了成都，还没有走出YN境内，他就出事了，那辆车几乎扭成了麻花。

阿丽哭得整个人都变形了，全家人都瞒着毛毛，不敢给他讲，毛毛跑来问我，是不是爸爸欺负妈妈了，我把毛毛抱在怀里，带着哭腔告诉他，爸爸去外国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告别那天，这一帮兄弟里面，老八、小四、小伟，没有哪一个没有哭的。

的确，以前在街上，后来在山上，那么凶险的环境我们都挺过来了，刚刚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突来的变故，一下子就什么都没有了，想到这一层，我们几个真的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小薇扶着宋爸和宋妈来了，两位老人看到我，眼泪自然而然就掉了下来，我强作镇定安慰他们，我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了。”

我说这句话，的确是我的肺腑之言，从读书那个时候起，宋爸宋妈真的没有把我当过外人，宋小可有的，基本上我全部都有，就连宋妈去商场里面买短裤，都是他一条，我一条。

另外，因为小薇的缘故，我觉得我和宋小可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兄弟情谊，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早就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样看待，以前我甚至想过，如果我和小薇成了一家人，我就要改口叫他大哥，然后叫宋爸宋妈爸和妈，那个时候想起这些，我会觉得有一点好笑，但是今天看着宋爸宋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宋小可这一走，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更加孤独了，想起以前那些往事，再看到阿丽和毛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孤儿寡母，我更是悲从中来。

天地有情尽白发，人间无意了沧桑。

一个人，无论你有多坚强，多么硬朗，在命运面前，始终都是渺小的。无论是宋小可，还是我和小伟，老八，小四，象我们这样的人，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但是，面对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我们还是只有认命。

宋小可走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够从那种悲戚的情绪中走出来，加上生意上的压力，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很容易情绪失控，发脾气，骂人，成了家常便饭。

我觉得这个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必须要想个办法解脱。

我决定出去走一走，到处看看。

我去了广州，但是没有找到蓉姐，她这个时候已经去了香港发展，我又沿着海岸线往东走，一直走到FJ、ZJ。

沿海城市发达的经济，各个地方独具特色的风土人情，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回到成都以后，生活还是回到了以前的轨迹。老八和小伟在远郊找到了厂房，经过几轮艰苦的谈判，终于以一个适宜的价格买了下来，这期间我们几个人空前团结，做事情相当默契，从尘埃落定到购置生产线、机器设备，招人，到试车，投产运行，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好了，现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可以松一口气了。

有时候我坐在办公室想问题，可以半天都不出门，看到井然有序的车间，老八和小伟忙碌的身影，我觉得自己都有一点多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我处理，老八他们完全就可以应付。

这个时候我想得很多，我觉得对兄弟，必须要有一个交待才行。

我把小伟、老八叫出去喝了一次酒，我说我不想做了，我想休息，工厂和酒店的生意就交给他们打理，这是一条路，还有一种方案，就是现在算一笔帐，分了钱以后他们可以另立山头。

宋小可的离去，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我觉得，人生在世，想要和命运抗争，那就无异于痴人说梦。朋友、兄弟、爱人、情侣，象我和宋小可这样生死之交的兄弟情谊，又或者象我和蓉姐那种相忘于江湖但仍彼此珍惜的恩爱，到头来还是只有一个结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这个时期，我真的是悲观到了极点。

分家的提议，老八他们没有提出异议，但是，分家不等于散伙，老八和小四合伙开了另一间钢厂，做的是我这间厂的下游产业，小伟对酒店有兴趣，他在八宝街附近租了一幢楼，加盟了另外一间连锁商务酒店，至于阿丽，我直接把万福桥的酒店转让到她的名下，无论她今后要改嫁，要转行，宋小可不在，那都随她了。

一切安排停当，我们一帮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大家觉得能走到今天，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团结，所以，尽管现在都能够独当一面，也各自有了各自名下的资产，但是还是要绑在一起，才能形成更大的合力。

对于这个结果，我一直笑，小伟踢了我一脚，正色道：“你不是最爱说，人可以一无所有，但是不能没有朋友吗？”

是啊，我承认，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