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解脱

孙志鹏和张小云约好的见面终于在大三的暑假得以兑现，地点就选在厦门。本来张小云建议到她永定老家见面，但孙志鹏觉得太正式，有点像见家长的意味，就拒绝了。当张小云说“那我去你家吧”时，他也即刻反对，一方面他觉得这像是领媳妇进门，另一方面他怕张小云嫌他家寒酸。

二零零七年八月二十日，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孙志鹏理了个发，把皮鞋擦得贼亮；张小云穿上绵绸碎花连衣裙，显得很小女生。他们约好十一点在双十中学校门口见面。

张小云先到。到的时候见小美、阿莲、顾阿诚早坐在门口小店里等她——事后张小云觉得也许是这件事让孙志鹏不太满意，她瞒着他叫了其他几个在厦门的同学一起聚聚。她的本意是缓解孙志鹏的紧张情绪，避免单独见面的尴尬，未想弄巧成拙。那次韩坤跟随父母出国旅游未回，所以他没有去。

几人正聊着，孙志鹏出现了。他先是怔了怔，然后跟大家打招呼。他的眼睛扫过张小云的时候略微停了停，旋即移开了。“她胖了，发型也变了，从马尾辫变成了向后梳着的齐肩短发。”他想。他说不上是变美了还是变丑了，反正他一直都觉得她就是一般。张小云觉得孙志鹏倒没什么变化，稍微瘦了些。

他们一直朝海边走去，打算在海边一家餐厅吃海鲜。那时厦门南环岛路刚新建了沿海观光栈道，绕着礁石和沙滩，别有一番风情。他们回忆高中时代，畅想未来，慢慢竟然走到了珍珠湾一带。那里基本保持着原貌，只是新建了一排木房子，开了一家咖啡店还有卖泳衣的店铺之类。沙滩上建了一个救生瞭望台。

他们漫步在沙滩上，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海浪一个追打着一个拼命扑上来，它们是试图掩盖这些脚印吗？张小云想起五年前那次春游，她和韩坤的谈话。人生就是这样滑稽，五年后又回到了这里，只是，物是人非，再也不是那般心境。突然她觉得她有这样的念头很不好，她明明是在跟孙志鹏约会，脑子里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这是对孙志鹏的“不忠”。她立刻停止了想他。

一路上，孙志鹏和张小云没有什么单独的谈话。有几次张小云暗示孙志鹏挑明他俩的关系，孙志鹏都刻意躲闪了。没有人发现他俩是“男女朋友”，连他们自己都不这样觉得。他们吃了海鲜，又租了几辆自行车在环岛路上骑了一段，最后骑到学校看了看。由于孙志鹏和张小云都不住在岛内，很快他们就彼此说再见了。这是一次不是滋味的会面，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张小云有女生独有的敏感嗅觉，她知道此次会面是失败的，非但没有达到原有的增进感情的目的，反而使孙志鹏对她产生了距离感。但她还是想明确一下。有时候，张小云对待感情是勇敢的。她主动给孙志鹏打了个电话。她旁敲侧击想征询他的想法，不料孙志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讨厌他的虚伪、懦弱以及患得患失，“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你喜欢我吗？”她单刀直入地问。电话那头沉闷了半天，最后孙志鹏说：“要不，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得到这个答复，张小云有些失望，但尚在预料之中，承受范围以内。她吁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这场像打太极一样的精神恋爱。她似乎感到了解脱，在这三年回合中，她说不清楚是谁主动，谁被动，谁使劲，谁回避，她疲于这样的关系，现在倒感到了一阵轻松。

做回朋友？搞笑吧。如果哪天哪个人对你说了这样的话，千万不要相信——至少如果他（她）是天蝎座的话。

天蝎座的张小云彻底放下了这段憋屈的感情，她又投向一段新的旅程中去了——那就是备考研究生。她权衡再三，决定进军BJ——不全是孙志鹏在京的缘故，也不排除这个因素。她像是在复仇——与孙志鹏分手，打击大于痛苦。整个大四第一学期，她基本上每天游走于教室和寝室，要么就在图书馆。

期间孙志鹏来过一信，大意是就以前的事道歉，希望张小云不要心存芥蒂。张小云想，不存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与孙志鹏分手，她感到失去的不是爱情，而是尊严——至于后来她再次接受孙志鹏，是否是为了挽回所谓的尊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她回了个电话，反过来安慰孙志鹏不必愧疚，说还是朋友。

孙志鹏的确感觉很安慰，是他考虑欠妥草率开始了这段感情，又是他开口提出分手——虽然是在张小云的逼问下才说。现在，他可以心安理得全心开始正常学习、生活了，他又恢复了“清白之身”。实际上，他已考过TOEFL，正备战GRE，再过两月就要向国外大学递交自荐材料了。虽然情路坎坷，但这个年轻小伙对学业和事业还是信心满满、壮志凌云的。

二零零八年初，也就是大四第一个学期末，张小云拿到了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免试研究生录取通知，她放弃了考研。几乎在同时，孙志鹏收到了美国南加州大学的接收函。两人都要各自奔向前程了。

毕业前韩坤发来短信说，他在深圳找了家外贸公司实习，以后可能就在深圳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