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被绑架的爱情
孙志鹏这边却进展迅速。他不知在第几封信中已经称呼张小云为“小云”了。他的这一细微变化引起了张小云的注意。信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谈学习生活了,还闪烁提及情感之事。他时不时的打电话,就连大一放暑假没回家也向她“汇报”,他说:“我在校外找了份兼职,给一家公司编软件。”张小云也不懂这些,只是听起来挺神的,就说:“不错啊。”其实她想: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挂下电话,她隐隐地为孙志鹏与她之间这种无意间越来越近的关系担忧起来,仿佛害怕某些事情发生。她希望与孙志鹏保持朋友的关系,却从未准备要逾越那道鸿沟。
整个大二,张小云都过得平淡无奇。她延续了早先的优良学习传统,获得了各项奖学金,成了名符其实的学霸。期间有个隔壁班的男生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常和她去图书馆看书,还给她占位子。张小云意识到他“心怀不轨”,借故疏远了他。她觉得他没有真正的男子气概,而且比较浮夸。“我现在必须以学业为重。”她告诫自己说。也许在她的心里,那扇情感之门在下意识地等待另一个他。
等待是折磨人的事,而且结果往往事与愿违。等到了大三的时候,她才从镜子中再次发现自己永远只是那个长相一般的张小云。
纵观身边的姐妹,个个名花有主——她们法语班男生稀缺,姐妹们从外系争取了不少“资源”。剩下为数不多的“剩斗士”,终日为情所困,六神无主。
那一年,韩坤像蒸发了一样,很少跟张小云联系,张小云也曾主动给他打过两次电话询问近况,得知他考试挂了科,甚为烦躁。她鼓励了他几句,之后也不好再打扰他。不久,张小云从一个高中同学口中得知韩坤去了叶子所在的城市,特意去找她玩,还给她送了大大的一捧花。她又一次深受打击!她终于明白自己长久的等待只是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韩坤从未向她表白,以他直率的性格,这无法解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从未爱过她。
就在张小云陷入奔溃的时候,孙志鹏来信提出“做我女朋友吧”。
张小云想起上个暑假,在老家时母亲说的话。她说:“身边有合适的男孩子么?”张摇头。母亲说,“高中的男同学还有联系吗?以前那个成绩特别好的叫什么鹏的还有联系吗?”张小云答:“你说的是孙志鹏吧。”“对对,叫孙志鹏。那小伙子不错的。”张小云不禁笑问母亲:“你见过他吗,就说他不错。”母亲忙争辩说见过,就是高三报到的那次,“人长得干净利落。关键是人优秀、实诚。”
也许母亲说的是对的,只要人好就靠谱。面对孙志鹏抛来的橄榄枝,她开始动摇了。
她从未想过要找个孙志鹏这样的人做男朋友,她觉得他孤傲、冷漠、自私——总之是缺少“男性魅力”,尽管二十一岁的她并不确定所谓的男性魅力是什么。但她又想起母亲的话,觉得每个人内心都不甘平淡,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可生活终归于平静。孙志鹏虽不是梦中的白马王子,可他的确很优秀且无不良嗜好,应该是理想的伴侣。张小云惊叹自己居然对感情看得如此通透,俨然情场高手。
“我愿意。”在大三的那个国庆节,张小云在给孙志鹏的回信中煽情地写下了上面三个字。从此,张小云也成了“恋爱中的女生”。两人的信中多了甜言蜜语,通话中也开始向电话那头的他撒娇——而那头的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全然不知。她诧异于自己的演技,也时常惊恐于自己对感情的虚伪。
这是一场精神恋爱。
室友帅帅也恋爱了,张小云看着她陶醉的摸样,自问为什么没有她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好像在跟一个影子恋爱,又好像在跟“孙志鹏”这个名字恋爱。她习惯了每晚和他通话,习惯了半个月一封信……习惯是一件奇怪的事,也是一件可怕的事。她仿佛把他假象成了她的丈夫,没有经过恋爱就直接进入婚姻状态了——也难怪,孙志鹏本来就被张小云定位成理想伴侣而非男朋友。
精神恋爱总归要回到现实,他们约好大三寒假回厦门见面。不过最后孙志鹏那个寒假并没回家,而是留校做兼职去了,遂未能如愿。于是推迟到五一。
张小云满心期待。她与孙志鹏自2004年高中毕业后一直未见过面,近三年来全凭书信、电话联络。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很想知道。他会满意现在的我吗?她诚惶诚恐。
临近五一的一天……
宿舍的电话响了。帅帅接过电话,冲卫生间喊道:“小云!你家小鹏鹏找你。”小鹏鹏是张小云室友对孙志鹏的戏称,其实她们并未见过孙,只知道他是与小云联系密切的高中男同学。当时张小云正在洗头,听到叫声立马快步走了出来,“喂,志鹏。”她头发还滴着水,脸上却露出笑来。那笑是所有恋爱的女生都有的,盛满甜蜜与欢欣,同时夹杂着一种同龄人少见的安定的幸福表情。
这表情并未持续多久,随着这通电话的结束而消逝了。原来孙志鹏再次爽约,他临时取消了五一来广州看小云的计划,改跟同学去郊游。电话中他的语气很坚定,并没有和小云协商的意思。他说:“BJ离广州太远,还是等放暑假一起回厦门后再见面。”
挂上电话,张小云有些懊恼,她觉得孙志鹏在逃避与她见面。难道他享受的只是这种关系而并非真正付出爱情?回想起两人交往过程中孙志鹏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理性,她越发坚定了这一想法。她顿生一个荒谬的结论:她玩弄了他的感情,同时她的感情也被他玩弄了。
正如张小云所料,孙志鹏对张小云的“追求”也是牵强附会,勉为其难。对于他来说,这个印象已有些模糊的女同学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女子,她虽大方,温和,但与他交往甚少,没有什么共鸣。关键是她长相一般,并不是他倾情的对象——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动物,更何况是孙志鹏这种清高自傲的人物。他之所以追求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他高中时恋上的那个女生,后来在大学交了男朋友,孙志鹏也曾再次争取过,无奈那女生对他“就是没感觉”。孙志鹏彻底死心了。他因此低迷了好一阵。与张小云的通信让他意识到张是一个不错选择,而且他有信心拿下她。为了重拾他的自信,捡回他的自尊,他向她表白了。被答应后的他反而变得不安起来,他要为这份感情背负怎样的代价?他实在没有想过要对这份感情负责。
他骑虎难下,只得一拖再拖。寒假兼职只是一个幌子,五一郊游也是编的理由,他不想单独和张小云见面,特别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他不能适应,于是选择了临阵脱逃。
有时候,他想要结束一切,但又觉得这会让他背负一个负心汉的罪名,这让他良心不安。他不想没开始就结束,“不管怎样,晚些时日还是要与她见一面。就这个暑假。”他对自己说。
他绑架了张小云的爱情,与其这样说,不如说他绑架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