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折损
破晓的阳光刚刚洒在教室的窗台上，阮晖带着心事匆匆步入教室，稍嫌迟到。她刚放下书包，预备铃声就急促地敲响，宣告着早自习的开始。她急忙翻出作业，几乎是在老师巡视前的最后时刻，把它提交了。她都没时间向钟晓钧了解他笔记本的下落。
早操结束后，阮晖刚一坐回座位，便感到后背传来轻微的笔触，是钟晓钧。他低声告诉她：“笔记本我找回来了。”
他这样做，并不是寻求与阮晖的开展对话，而是出于对她担忧的体谅；并没有像其他算计深沉的男生一样，自己默默庆幸自己物品的归来。他考虑到阮晖也许还在为这件事挂心，所以主动与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阮晖原本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她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好奇地询问：“真的吗？你最后在哪儿找到的？”
阮晖那不大不小的声线刚刚好到了赵珉珂的耳边，他重心不紧不慢地转了九十度，彷佛对外面窗外的景象感兴趣，其实是巧妙地借机偷听她的对话。面上装作毫无兴趣，眼神暗沉，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实则全神贯注在后座的动静上。
钟晓钧低语回应阮晖：“是在讲台的抽屉里发现的。”阮晖惊讶地接话：“那是谁放进去的呢？”对此，钟晓钧只能耸肩：“不清楚。”阮晖眉头紧锁，半是疑惑半是忧心地猜测：“难道有人要害你？”钟晓钧轻声制止：“别这么大声，可能只是有人捡了顺手放那儿的。”阮晖忍不住抱怨：“这种玩笑开大了。”钟晓钧表示无奈，恰在这时，上课的铃声响起，把这段小插曲画上了句号。
赵珉珂从前座聆听着阮晖和钟晓钧的交谈，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进入他的耳中。他心里冷笑，心想：这次算你钟晓钧逃过一劫，全亏了阮晖还愿意搭理你。她真是太单纯，明明你对她那么冷淡，她却还在你困难时伸出援手。赵珉珂自认这一次估计失误了，下一次他不会再将阮晖牵扯进自己的计划中。
赵珉珂所设计的“笔记本失踪”计划确实算得上是精心策划，知道笔记本这类私人物品的重要性不亚于课本，在某种程度上更显个人。他推测，钟晓钧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不会立刻向老师求助，毕竟失窃的只是笔记本。
赵珉珂的计划构建在精细的观察与阴谋之上：他预料到钟晓钧一发现书包里的笔记本变成了阮晖的，必定会怀疑阮晖有无意或故意拿错了自己的本子。记得上一次，阮晖因为钟晓钧而流泪，赵珉珂断定，阮晖对钟晓钧肯定既有抱怨又带有不满。如此一来，他推想，一旦钟晓钧向阮晖询问，她的愤怒会让她回应得不太友好，这样就能进一步加深钟晓钧心中的疑虑。
不过，阮晖无论如何都没有拿走过钟晓钧的本子，所以如果钟晓钧公然质问她，她必定会强烈反驳，这种反应会让钟晓钧进一步加深对阮晖的误解甚至产生厌恶。赵珉珂设想的结局有两种：一种是钟晓钧选择缄默不语，默默承受这压抑的情绪，可能会影响他的健康和学业；另一种可能更为剧烈，即钟晓钧无法忍受，对阮晖发怒，甚至吵闹一场，然后虽然误会解除，钟晓钧发现本子不过是被置于讲台之下，但内心的愧疚将成为苦恼，因为他自诩为善良之人，一旦懊悔必将内心深受打击。
赵珉珂还计划得更远：在钟晓钧愧疚之际，他和四人派将会散布更多的流言蜚语，构建出一个钟晓钧狭隘、急躁的形象：将他描绘为一个因为追求不得，而将怨气撒在无辜女生身上的男生。这样的造谣将严重削弱钟晓钧的人格魅力，甚至影响他在同学心中的形象。不论钟晓钧选择哪种应对方式，最终都将为他自己的善意和正直付出代价。
除此以外，赵珉珂考虑下一步如何让老师抓住钟晓钧的把柄，让他的世界受到震动，让他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它不仅牵扯到恋爱的嫌疑，还涉及了坏脾气的标签，容易让人认为钟晓钧品行不端，早恋倾向明显且性格暴躁。
简而言之，这个诡局只要赵珉珂设计的每一步都能按计划到位，那么无论钟晓钧挣扎还是逃避，无论他成绩多么优异个人多么优秀，都难以挽回他自己辛苦建立的尊重和声望。
赵珉珂构思的计划可谓毒辣至极，不过，幸好阮晖性格中有着按部就班的一面。尽管她对钟晓钧心存芥蒂，但当回到学业这个领域，她仍能摆正心态，把钟晓钧当作普通同学来对待。
赵珉珂的阴谋没能得逞，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对抗意志，心中暗想：你这次是走运了，但别以为就此了结。我会等待机会让你出丑，你就等着瞧吧。
随着期末考试的日子一天天接近，紧张的气息逐渐弥漫。林偕恩考虑到宝贵的时间，选择了放弃中午回家吃饭的习惯，他与钟晓钧一起在教室或食堂简便地解决午餐。
牧云有一个别的班的好朋友叫王韵晗，两人是初中同班的老友，感情还不错，偶尔有一次，在学校的操场上，牧云看到了也在上体育课的王韵晗。两人很高兴在同一所高中。而巧的是，王韵晗的表哥是林偕恩，家族关系上，王韵晗是林偕恩的爸爸的姑妈的孙女，可说是远房亲戚，所以平时确实不怎么走动。但是林偕恩第一次在食堂发现了和牧云一起吃饭的王韵晗后，也就和王韵晗开始有联络了。
他们四人有机会时便会聚在一起共餐。不过，由于林偕恩与表妹的联系并不频繁，这类聚餐多半是因为食堂座无虚席时的无奈选择。
阮晖在为钟晓钧的失物担忧之后感到了一种释然。她不再将牧云视为“恋爱的”竞争对手，她的疑虑如同被晨光驱散。携带着她特有的爽朗，她决定与牧云重新构建桥梁，用一声声的问候和亲切的交谈织补关系。牧云察觉到了阮晖的变化，感受到了她的真诚。虽然她们之间再难找回最初无话不说的亲密，可这份新的和睦也足够让两人安心相处。
但是，当阮晖看到牧云与钟晓钧的午餐时光，心中仍然不禁涌上了一点微妙的冰晶。她开始意识到，在她努力了解钟晓钧的同时，他似乎与牧云走得更近。尽管心中的妒意难以完全拔除，但她还是迫使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幸好，赵珉珂就在她身旁，他的陪伴给了她一份依靠感，让她的内心保持平衡，轻轻压下了那份“被人夺爱”的焦虑。
阮晖的性格，是不完美的，就像阳光下变幻莫测的乌云。她表面像阳光普照般温和，内心却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她有着外向的热情，却也偶尔流露出些许小心计。她的竞争意识强烈，偶尔会因嫉妒而心生波动，好在，总能及时调整，保持着积极向上的态度。
林偕恩跟钟晓钧和两位女生共餐的光景没过多久就在教室里成了热议的话题。同学们因好奇心驱使，都对这突如其来的“联谊”现象兴趣盎然。一位直言不讳的同学直截了当地向林偕恩发问：“中午和你们一起吃饭的女生是谁？”
林偕恩带着一丝玩笑回答：“哎呀，搞得跟八卦一样，那是我的表妹。”
这一提到表妹，几位男同学戏谑声更高了：“真的吗？她可真好看。”他们对王韵晗的标致外貌赞不绝口。林偕恩心领神会他们的“弦外之音”，故作认真地回击：“好看嘛，就看看我，也不差吧，算是我家基因还可以吧。”他的机智和幽默让旁人一乐，也就不再刁难了。
当深秋进入校园的每个角落，斑驳的树影下，秋风就不再是轻抚，而是携带着卷起落叶的旋风和初霜的寒意，不时地在操场上和教室窗外肆意而行。在这个霜降的晨曦中，学校的钟声似乎响得更加迫切，全体老师聚集在一处，面红耳赤地讨论着教育部派发的最新指令——对涉嫌早恋的学生进行调查与整顿，这份紧急的任务让高中部的教师们不由得感到手足无措。
课铃前的几分钟，教室里仿佛注入了一股凝重气息。老高站在讲台前，清了清声音，以庄严而又认真的口吻向同学们说明了这项来自教育部的特殊任务。他的眼神传递着期许，希望班级中的每一个青春面庞都能清透纯净，如从未染墨的白宣纸。
老高的话语刚落，课桌间的窃语如同一阵翻涌的小浪。不过，一挥手，寂静重归。他继续以一种近乎严父般的语调说明，若是有发现任何明显越界行为，如同侣般的挽手或拥抱，都需及时反映上来。他的眼睛扫过每张年轻的脸，期待着他们能在正义与纪律面前挺直脊梁。
突然，一位学生脆生生地喊道：“老师，我们要是举报了，有没有奖励啊？”老高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发问者，他一声冷哼，让这股耍闹的氛围一下僵硬了，他那略显嘶哑、却又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声音形成了最清晰的训诫：“我不知道跟你们说过多少遍，生活要有原则。对于金钱和物质的渴望，最终可能会成为你们的敌人，今天我必须重申。”他继续用那如同老者般稳重而温和的口吻补充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被物欲所困，记得回头是岸，找我来解困。”话毕，讲台下又一片叽叽喳喳。
“哦，老师，那以后我们真没钱了，你怎么帮我们解困？”课堂上，一个头脑灵活的女生调皮地举手，抛出刁难的问题，老高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另一位男同学抢答道：“当然是用老师的金玉良言啊。”狗尾续貂的回答，这让老高顿时陷入了一个窘迫又想笑的境地，而台下同学们已是笑声一片。老高带着告诫和几分笑意，用手指了指那位机智的男生，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教师，他对于学生们这份天真的捣蛋从未吝啬过宽厚与笑容。
在教室里轻松热闹的笑语中，赵珉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在冷冷地盯起了钟晓钧。
那眼神里似乎藏着轻蔑与挑战，在无声地传递着挑衅。
他就那样持续了整整十秒钟不带一丝波动地望着钟晓钧，然后才轻盈地一转，把那股嘲讽转嫁到空气中。
钟晓钧早就捕捉到他的来者不善，在心里默默地嗤之以鼻：“这又是什么把戏？老是这种眼神，真是让人困惑。”
但这种目光游戏，对钟晓钧来说已是老生常谈，赵珉珂无数次在他人未觉察的瞬间，用这种目光给钟晓钧压力。钟晓钧的无动于衷恰恰刺激了赵珉珂愈加沉迷于这套心理战，恨不得直接用眼神让钟晓钧彻底萎缩在他的敌意之下。
赵珉珂的“审视”眼神，犹如擂台上的高手隐藏着的杀招，很难明言，但却锋芒毕露，是他心中所想的话：“钟晓钧，我不会就这样算了。这一次“肃清校风”的机会，我会让你一败涂地，看谁还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