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我该写点什么了,真的应该写点什么了,一直这么思考着,心里也憋得慌,确切的说应该是焦虑地难受,可是我该写点什么呢?
我什么也写不出来。
对于生活,我基本上是个无赖,因为无能,太羞于说出口,为了我那可怜的自尊,只能选择做一个无赖。
对于生活之外的部分,我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撒谎。
当我说真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嘲笑,仿佛我撒了天大的谎,而现在,我开始满嘴谎言,但是我却看到了他们脸上一脸信任的真诚与微笑,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们的错,更不是生活的错,世上,本没有错,只是奉劝这世上的人,对我的话不要当真,对我话里话外的嬉笑怒骂也不要太认真。
我认识成二很久了,但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什么感情来形容他,这个即将从我的心中,走到我的笔下来的一个人,关于他,我似乎要说很多,但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只是没有想好一些文法和章法的构造吧。
但是,我总是知道,关于他,我确实应该说点什么。
因为他和我的关系有点特殊,这个后面你们会知道,现在我还是开始说他吧,因为这个题目也是他的,和他有关。
有人可能要生气了,或者直接对我的文字闭上眼睛去看有声有色的影视剧了,即使听听广告也是好的,听一个满嘴谎言的人胡诌诌,实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感情的一种荒诞行为啊。
可是,我说我这一回真的不是忽悠大家,关于成二,这个人,我要是介绍不明白,写不明白,大家就更看不明白了。
他在我心中已经嚣张了很久了,他每天无时无刻的来折磨我,让我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硬是拉着我要我为他的爱情说两句,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他就总是有办法跑进我的脑袋里放肆,让我焦虑,让我不得安宁,我是摆脱不了他啊,至少,在写好这篇关于爱情的文章之前,是摆脱不掉他的。
所以,我也只好腆着脸无耻的来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已经认识的人,不能假装不认识,而且,文人都面子薄,我想成二大概就是一直认为我是个文人,才揪着我不放吧。
可是,我不是个文人啊,至少,不是个正儿八经的文人,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啊,为何就摊上这样的麻烦事了呢?
可成二,是个执拗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一次,他不光是比九头牛还要固执,竟然还在我面前耍起赖来了,折腾的我够呛,哎,一言难尽啊,谁让我认识他呢。
苍天无语,感叹无益,我,还是言归正传吧。
(二)
鉴于成二的急性子,我不好再借故推脱了,大概的介绍一番之后,只能稀里糊涂的开篇了。
成二是个穷人,这大家都知道。
开篇就揭短,实在不是我的长项,但,穷,却实实在在的是成二的特点,最大的特色。
关于成二响当当的穷,也许有人不知道,毕竟成二不是个名人,实际上,不管过去的他,现在的他,还是将来的他,他都是和名人沾不上边的,而且,名人大多是不穷的,他甚至连个像模像样的叫花子也算不上。
就连隔壁的阿三,自从去了一趟县城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承认自己是叫花子了,而开始以乞丐自居。
在叫花子与乞丐这个称呼的争论上,成二输给了阿三,所以他一直讳莫如深,避而不谈,似乎想刻意抹去,逃避这一段刻骨铭心的耻辱。
当然,我是在这里偷偷给大家讲,成二不知道,因为我了解他的秉性,其次因为他是我的老乡,所以对我也还算客气,就算日后知道了,或者自己看到了,再插一句,成二其实不认字,这也是他不愿意多讲的部分。
关于他,大多可能从旁人那里听说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他一直对我这个同乡还算客气,再加上,我平时喜欢写点小文章,在成二眼里,我是个有素质的文人,这一点让他很佩服,打心眼里喜欢。暂且声明,是同乡之情。
好了,似乎扯远了,咱们继续言归正传。
成二的穷,是很有根源的,据他自己讲,他们成家上翻三代,都是光着屁股跑的,没穿过一根丝线,当然这是夸张了,成二连他自己有没有祖宗,都不一定,这件事,确实还有待考证,因为他是在百家院长大的。
那大家就有不明白的了,既然成二是在走村串巷的百家院长大的,怎么会和我是同乡呢?
呵呵,这个,其实怎么说呢?
我一般不喜欢狡辩,我是西部某省人士,成二所谋生讨饭的那个地方,正好也在这个西部某省,这样推算下来,我自然就成了他的同乡了,看他这么喜欢同乡这个名分,我也就只好默认了,成人之美嘛。
在口头禅还是时尚的年代,很多人都有口头禅。流行的东西,总是吸引人的,成二尤其喜欢。
成二说得最多的口头禅是这样一句话:“不三不四”。
我头一次听到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越和他接触,越觉得这句口头禅的妙,简直妙不可言,甚至怀疑这句口头禅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或者是在成二还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他听多了这句不三不四,所以一生下来,他老子就选择了“二”作为名字,当然,这是我个人插科打诨的小玩笑,关于名字,可又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情。
闲暇的时候,成二常和我来聊天,而且,他最感兴趣的是历史故事,尤其喜欢春秋战国。
我问他为什么喜欢那个战乱的年代?看他没有回答我,我内心有点羞愧,毕竟我是学过系统的文化知识的,对于一个不知道学校的大门朝哪边开的地地道道的中国式最本质农民来说,这个问题,未免太深奥了,估计请一个教授来回答,也足以要发表一篇学术论文来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成二短暂的沉默只是在酝酿答案,我明显的看到他嘴角微笑了一下,然后一脸骄傲的回答说,因为我姓成。
这下,轮到我一头雾水了。
我说:“你姓成,这不是事实嘛?和春秋战国有什么关系?”
成二继续咧嘴一笑,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起初,我不姓成。”
我问:“难道你还姓过别的?这也能改?”
成二无不骄傲的解释道:“那是当然,进化论嘛!”
我再次羞愧,没想到成二的思想这么先进,也没想到,在我这个时代,也有鲁迅先生文章里的角儿,眼前,这个成二,让我恍惚,差点当他是鲁迅先生文章里的阿Q跑出来托胎再生了!
都说日子是重复,历史是轮回,生活经验亦如此,但是这未免也太巧了,虽然我知道成二绝不是阿Q,因为我说过他不是名人,但我还是想到了著名的阿Q先生。
成二也是个喜欢说话的人,我没有接着往下问,他就已经开始给我一五一十的述说关于姓成这件事情,或许,这也是让他骄傲的一件事吧。
起初,成二喜欢春秋战国,是因为看大戏的时候,听老人们讲,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刚开始,戏台上,英雄豪杰,十八般武艺,打打杀杀,称王称帝,成二看得入迷,至多也是拍手称快,喊个好!
可是时间久了,成二就觉得只拍手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拍久了两个巴掌除了发红不说,还生疼生疼的,就连小孩子和村西头的二傻子也都会,但他成二不能与那些智商还没有发育完全,以及智商先天有缺陷的人相提并论,因为他们不配!
但是他是穷人,这是响当当的事实。
他,不能像村东头的李富人家那样,给唱大戏的戏班长送那种很大很大,要好几个人才能抬得动的花篮或者直接把戏班长们请到家里去吃宴席来表达对戏剧的热爱;他也不能像村北面的王秃子那样,给每一个戏台上的大小角儿按个人喜好包个红包,然后再拉着小丫鬟角儿睡上一觉来表达对戏剧的热爱;他更加不可能像村南洼子里那鬼精鬼精的张铁驴一样,成天整夜的黏在戏台子的化妆间里,一脸奸笑的从台子后面看大戏来表达对戏剧的热爱,可是他依然是喜欢看大戏的。
应该是秋忙后的一天吧,看大戏的时候,成二生平第一次没挤到台口去,那是因为天太热,成二午睡睡过了时辰,等他着急慌忙跑到戏场里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脑袋冒尖到处黑压压一片了。
据说那天是“正会”,这个,需要解释一下。
一般农村唱大戏,时间大多为五天或者七天,而第三天或者第四天,是“正会”,是戏班子里最权威的戏班长表演拿手好戏的一天,曲目也一般会很精彩,所以格外的引人注目。
骂骂咧咧的成二被挤到一堆老头老太太身边,惦着脚尖,成二也只能从人们纵横交错的脑袋缝隙里瞅到几片戏班长花花绿绿的戏服碎片。
台上锣鼓喧天,台下叫好声不断,成二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生起闷气来,这时,身边一个眯着眼睛的老头却应景的说了声“成者为王败者寇”,顿时,成二耳朵里再也听不见锣鼓大镲声,也听不见戏台上汗流浃背满面通红扯着嗓子唱大戏的戏班长的声音了,而是安安静静在那老人身边听了一下午的大戏,也生平第一次把看戏变成了听戏。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喜欢春秋战国了,每次看大戏,到了锣鼓喧天的激动时刻,成二总是会大喊一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且这应景之声往往恰到好处,屡试不爽,所以,渐渐地,在看大戏的那个老头老太太圈子里,成二渐渐受到欢迎,这是一件让成二高兴的事情,每每提及。
我问他:“成者为王败者寇”这句话,到底和你的姓有啥关系?
成二说:“你看不出来吗?这句话里,有两个姓,一个王,一个成。”
我点头,表示我看出来了,然后追问:“可是这和你的姓,有什么关系?”
成二提高嗓门,表情惊诧的说道。
“当然有关系了!这不是一个王,一个成么?我姓成,就是从这儿来的。以前,我还姓过王呢!”
于是,我更加不明白了,又问了句,那你到底姓王还是姓成?
成二说:“哎,读书人真是麻烦!这都不知道,肯定是我以前姓王,因为我现在姓成啊!”
哦,原来如此,我只说了这句话,成二继续给我解释他的姓氏的由来。
本来,成二打算姓王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被人取笑以后,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个王字,肯定是最没有文化的人才姓的,因为写起来太简单了,三横一竖,就连不会写字的成二,自从姓了王以后,就会写王字了,有文化的人,应该姓复杂一点的姓,也才配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句话。
最终,成二决定改姓成了,因为成字在王字前面,从排序上来说,成是第一,所以他成二必须姓成。
至于二的来历,如果让成二自己来说,估计大家都要买上瓜子花生,打上小酒,腾出时间,坐下来好好听一番了。
因为成二特别自豪于二字,他能说上三天三夜,不瞌睡,不打盹,甚至不吃不喝依然唾沫横飞,激情四射,因为在成二眼里,二是世界万物里最美好最美妙最神秘最有玄机的东西了,它既不是一也不是三,恰好就是二,这个二字,本身包含天地,阴阳,晨昏,昼夜,平衡,对称,中庸,标准与完美,甚至还有他文采所限没有表达出来的形容词,总之,成二是以二自居,引二为豪。
又有点不着边际了,但是,总算介绍完了成二的姓和名。
他的姓氏的来源问题,就到这里告一段落吧,因为这不是我为成二写文章叙说的重点,重点是要讲,他那让人啼笑皆非的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