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紫血人”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和他在涂城的学堂里上学的时光,那时候我是一只流落凡间的妖,化成人形,躲在学堂,因为我深谙收敛妖气之法门,而且又是变化成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所以并没有人怀疑到我。
“我们曾度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切都从那天,他和她举行婚礼那天,开始改变了。
“我知道我是妖,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结婚生子的,在我们妖界,要想和凡人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入化妖池,化妖池会将你的妖气洗去,但却不会完全把你变成人,只会将你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没有法力,但也不会死去,不会受凡器所伤的怪物,这就意味着,如果你被发现不是个完整的人,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曾经我当猎妖师的时候,教我的师父就同我说过,不杀进过化妖池的妖。
“可惜,却不是所有的猎妖师都是这么做的。我们同族中人,为了和凡人在一起,而丧命在猎妖师手下的,不计其数,其中,大部分猎妖师都是因着自己学艺不精,打不过厉妖,又求成心切,纷纷选择屠杀进过化妖池的妖。因为她们毫无还手之力,从而也逼起一批化妖,走上了赤邪之路。”
洛离听的晕头晕脑的:“什么化妖,什么赤邪?我怎么有点混乱?”
长鸳哈哈大笑两声,只让洛离觉得,她实在太爱笑了,那时她还体会不到这种心境,直到后来自己经历的多了,才知道,是因为看过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经历了多次无能为力的无助,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的无奈,无措,无力,也知道了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才会变成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以这时洛离只觉得一头雾水,因为长鸳又忽然插了一句:“真羡慕你啊,这种回归原点的样子,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了,你一生都活得这么随性,又如此幸运,总会有人拼了命地守护你,完成你的心愿。”
洛离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听出来她话里有话,正打算追问之时,一旁虚弱的司命忽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个妖怪,胡说什么!”
长鸳闻言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司命,眼神陌生,视线落下之时,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洛离看向司命,发现他也是一脸寒意,眼神紧紧注视着长鸳,个中意味复杂,有紧张,也有强撑着的一点微末的威胁之意,洛离看看司命,又看看长鸳,不太明白他俩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司命浑身都非常紧张,相比长鸳的淡定坦然,他明显有一丝落了下风,但还是不认输地用眼神逼视着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扶手,仿佛长鸳要是再多说一句,他就随时要起身与她拼命。
在这僵持不下之际,对面角落的长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之色,转瞬已是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嘴角又浮起那抹自嘲的笑,手上摆弄着锁链,低下头,不再望着司命:“真的是。”剩下似有千言万语,她终是一句也不曾说。
而司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对长鸳充满敌意,赌气般地对洛离说:“我们走!听什么故事听故事!”
没想到司命虽然看着很虚弱,力气倒还是蛮大的,拉的洛离连摔带滚的到了门边。
可是门却“砰——”地一声自行关上了。
洛离惊讶地回过身望着始作俑者,她一只手都没抬,只用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望着洛离。
“我的故事精彩绝伦,你们居然敢不听!”她抬着一张喜怒不定的脸,在光影交错的遮蔽下更显得晦暗不明。
感觉身侧的司命又要发作,洛离连忙拉住他:“不至于不至于,多大点事儿。”
司命看在打不过长鸳的份上,也就只有咬牙忍下来了。
洛离小心地觑着司命的脸色,又看了看不让步的长鸳,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司命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怔怔地望着洛离,又看了看她轻摇着自己衣袖的手,记忆深处也有这样一个人,总是拉着他的衣袖,很开心地在集市上看这看那,会指着喜欢的东西缠着他给她买,还会回过头对他绽放如花笑颜。
记忆中的人和眼前的人仿佛重叠了,但很快,记忆消散,他看到的只是洛离。
另一边洛离还在紧张地望着他,全然不知他心里这一番变化,也不懂他这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是为了什么!
“罢了。”司命叹了口气,心中不由得赞同长鸳所言,果然忘却一切的人才是最幸运的。
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抽出,司命又回到椅子上落座了,长鸳虽然看不懂,但长鸳和他有着相似的遭遇,活得太长的人,谁没点故事,再说离缘劫又是谁都难逃脱的,所以也难免有些不完美的结局,留了遗憾在心里,所以当司命在她对面落座之时,她已收起那副戏谑的表情,颇有些“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就不拿你打趣了”的意思。
待洛离也状况外地坐下,长鸳就开始酝酿起怎么说一个动人的吸引人的开头了。
“当时的无花国本不叫无花国,而是叫花朝,想来这个你们都知道,当时的花朝,也不像现在这样,夜夜家门紧闭,那时候国都的长街还十分热闹,街上叫买叫卖,哪怕到了夜里,也不倦怠。夜市更是车水马龙,时不时还有灯会,尽管他们其中不乏生来有异的人,但那时人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困扰。”
“什么不同?”洛离见准了时机追问道。
“无花国中有些来自边远小城涂城的人,他们生来血的颜色就跟常人不同,凡人的血都是红色的,但他们,是紫色的,人们都叫他们‘紫血人’。”
“那紫血人和红血人有什么不同呢?”洛离不解道。
“刚开始人们也不知道,后来慢慢发现他们的自愈能力很强,但尽管如此,紫血人行事还是很谨慎,尤其对新生儿,是万般小心,绝不会因为他们自愈能力很强,就丝毫不担心,任由着他们受伤。”
“却是为何?”洛离觉得这真的好奇怪。
长鸳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个好看客,适合去茶肆听书。但是来了兴致,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据说这是因为,紫血人的身上是背负着妖契的,他们的使命就是拯救契约的主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种被动的霸道的契约,在紫血人之中,就如同一个诅咒一般。而这妖契是有生效机制的,若他们一生都不曾受伤,妖契就永远不会生效;但是只要他们受过伤,流过血,紫血现世之时,就是妖契生效之日。他们将一生都背负着这妖契,此后此身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妖契主。”
“这样也实是有些残忍。”
“所以紫血人终其一生不是在寻找妖契主,就是在四处迁徙,隐藏行踪,保护自己的后代。”
“那这紫血人的主人,是哪一类妖呢?”洛离适时抛出疑问。
长鸳闻言又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可是却没立刻回答,就算洛离在旁追问了几回,也还是一副不准备开口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像你这样的紫蝠妖吧!”
洛离转过头去,发现一旁的司命面色沉静如水,眼神中是洞察一切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