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下午，赵晨行长回到了分行，班子会议在六楼召开，这次会议马晓东授意下，扩大了参会的人员，把公司部客户经理小青、风险部尽责审查经理刘亚南、内控经理王国强都叫来参加会议。

会议上，小青也把志远实业煤炭质物的情况进行了汇报，同时就联系胡明柱的情况做了说明，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联系上胡明柱本人。

马晓东看了看赵晨，赵晨接话说：“我也一直在联系，联系不上，打了他媳妇的电话也没人接，我上来之前说了几个胡明柱常去的地方让司机去找找，现在估计还在找，一会我在打电话问问。”

“找不到人，说明这次的问题很大，不管咋样，哪怕开会完去他家蹲守，咱也要尽快的找到人。”马晓东说完，看了下王国强，这次去志远实业办公地点的就是王国强。

王国强从锦绣分行设立之初就已经在分行工作了，在各个岗位上都工作过，而且都很熟悉，为人豪爽，就是嘴有些不饶人，本来是很有机会提升职位的，但就是因为这个嘴和脾气，所以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内控经理，但也正因为他的这种经历，对整个锦绣分行的情况是最熟悉的。马晓东刚来的时候，前任行长就提醒过他，王国强这个人很有能力，如果能用好，会给他很大帮助，但同时也要慎用。来到锦绣分行以后，马晓东还留意了王国强一段时间，王国强确实很有能力，对业务是比较熟悉的，文笔也很好，但就是性子有些过激，马晓东也能理解，毕竟改制以后，行里边的各种矛盾是比较集中的，这也是马晓东个人能力不能解决的问题，他还注意到王国强这个人比较会夸夸其谈，众多面孔下掩饰着的他的一点小私心和小利益。记得有一年人民银行下发了一些纪念币，为了营销客户，这些纪念币放到了网点来发放，二线部门没有发放纪念币，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基层网点负责人说起王国强借内控检查之便，从网点弄了一些纪念币，从这件事情，马晓东就知道，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利益的，概莫能外。

王国强看了看马晓东，说：“上午的时候我们去了志远实业的办公地点，情况很不乐观。办公室比较乱，可以看出来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我们找到财务室，他们那的财务负责人是我的老朋友了，他跟我透了个底，志远实业的账务处理全是假账，到底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有多少收入，多少支出，除了老板胡明柱了解以外，根本就没人能知道。我翻看了下他们的账，从现场来看，志远实业基本上没有什么资产了，至于借了多少款什么的暂时还无法弄清楚，不过据我那老朋友说，至少欠有3个亿。”

“3个亿？这么多？”尽责审查经理刘亚南疑惑的问道，“据了解，他在别的银行授信不多啊，总共不会超过5000万元。”

刘亚南也是锦绣分行的老员工了，人很老实、本分，对业务钻研较多，对人的钻研就较少了，辛辛苦苦工作，到现在一个一官半职也没捞到，而当初自己带的新人现在都已经是部门主任了，在外人看来都替他感到不公，但他自己倒不觉得，他常说，工作嘛，就是上个班挣个钱，操那么多心徒增烦恼。

这次的志远实业的授信项目的尽责审查是他做的尽责审查，对这个项目也是比较了解的，当时对这个项目，刘亚南是有担忧的，这个客户是一个纯贸易客户，基本没有什么资产，同时他认真研究了一下志远实业叙做的产品融货达，融货达实际上是一种根据供应链诞生的融资产品。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客户要买一批货物，暂时没有那么多的钱来再购买货物，就将手里的这批货物质押到银行，银行将货款支付给客户的交易对手，待货物运到并卖出后，用回收的货款偿还银行贷款。刘亚南认为，在这个过程中，很容易就沦为用银行贷款买货最后用买来的货质押给银行重新贷款，贸易商基本属于空手套白狼。所以他对这个项目持否定态度。

刘亚南自己清楚自己的能量，自己的否定态度也不会对项目形成什么影响，所以他在尽责报告中将问题阐述清楚之后就提交到了省行，希望省行能对相关的风险进行提示并改进授信方案，或者说退出项目。没曾想到，省行在那个时间点启动了授信审批权限下放，将融货达融易达融信达等产品的审批权限下放到了二级分行，不巧的是当时刘亚南到省行去学习没有在行里，这个项目的尽责审查交给了另外一个同事张晓晖来做，他出差回来后项目已经上会批复过了。前段时间张晓晖已经辞职，这次会议才把刘亚南叫了上来。

刘亚南一开口，大家的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在座的人都是知道刘亚南对这个项目从开始就是持否定态度的，但没有人接话。刘亚南看了一圈，发现大家竟然都没有惊讶的表情，才意识到问题并不简单，看来大家基本都心知肚明，只有自己不知道。

王国强随意的接了一句：“胡明柱在本地还有一家担保公司，已经开了好多年了。”

刘亚南听了这句话，意识到志远实业的问题恐怕很不简单，煤炭的重复质押可能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担保公司的加入，牵涉的面积就更大了，加入有吸存什么的情节，这个问题可能就是犯罪的问题了。加上刚才的情形，貌似只有自己不知道担保公司的情形，刘亚南敏感的意识到问题远不是自己能想象的，随即他低下头看着笔记本，不再说话。

其实刘亚南忽略了一个和他一样震惊的人，那个人就是小青。小青听着王国强的话，心里很震惊，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交接的时候没有人跟自己交代，为什么自己每次跟领导汇报，撰写贷后管理报告，每次核库的时候，领导都不曾有所暗示。小青不禁有些怀疑，前任客户经理为什么要辞职离开，是不是真的有一些什么在这起授信业务里。她忽然想到，前任客户经理离职时候找人交接这个客户的时候，每个人都不愿意，最后只好找到了自己。小青越想越后怕，她下意识的向马晓东行长看去，马晓东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再看其他人，都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一时间没有说话，会场气氛有些尴尬。

“公司部和风险部的也说说看法，重点说说咱们应该怎么做。”马晓东见没有人说话开始点将。

刘坤看了看马晓东行长，又看了看赵晨副行长，说道：“出了问题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出了问题，应该积极的去面对，首先我觉得应该尽早的确认是否重复质押，现在看来这个重复质押问题基本上确定的了，那么我们紧接着应该弄清楚志远实业在锦绣银行的授信现在走到什么程度了，这个应该是现在的关键，这个也才能掀开我们行授信的问题的严重程度。小青那里有在煤场拿到的锦绣银行留的联系方式，小青记得持续的跟锦绣银行进行沟通事件进程。另外，我们应该不断的联系志远实业的老板胡明柱，找不到他我们的问题更多，找到他我们可能还存有一线希望。至于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到，看风险部赵群主任有什么说的。”

马晓东点点头，看向赵群。赵群看了看笔记本，抬头说：“刚才刘坤主任说的我都同意，业务上的我也没什么可补充的，我就想说几点，首先这个事情目前看来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按照省行的重大风险事项管理制度，我行应该立即将此种情况汇报省行，其次，重复质押问题基本确定，那么是不是可以认定为志远实业的欺诈！”

赵群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是欺诈，我觉得我行应该立即报案，采取措施，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最后，我想说的是，现在咱们应该争分夺秒，如果走到最后一步，我们才去采取各种措施，最后受损失的肯定是我们。”

“赵晨行长，你说说。”马晓东看向赵晨，赵晨摆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好说的。

对于赵晨，马晓东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赵晨之前是个司机，给领导开车，后来给安排了起来，这个人给马晓东的印象就是不严谨、无规矩、没素质、贪钱贪色，总之是一无是处。但马晓东表面上还是要依靠赵晨，毕竟赵晨是本地人，自己在到锦绣银行上任之初，赵晨给了自己很多的帮助，但绝对不包括志远实业这个项目。当初赵晨介绍志远实业这个项目的时候，马晓东最初也是不同意的，因为志远实业的确打眼看上去实力的确不怎么样。但赵晨在自己面前打包票，说志远实业的老板胡明柱是他打小玩到大的朋友了，肯定没问题，自己是被他给坑了。

马晓东面色有不易察觉的怨气，随即转向李卫东，李卫东看了看马晓东，说道：“我就说一点，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化解现在的问题，不管是报案、向省行汇报，我们都是为了解决问题，另外要将现有类似客户逐一排查一遍，防止此类问题再发生。”

马晓东看大家都发了言，说道：“在银行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信贷资产的不良总是会出现的，这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总是健健康康的，总是会出一些毛病，刚才有些同志说现在出现的志远实业的问题还不确定，其实不要自欺欺人，志远实业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发展成不良也是很快的事情。但面对不良，我们首先不能恐惧，因为治病的过程本身也是发展自己的过程，有过不良的经历，才能提高我们的免疫力，在这一点上，我们要善于总结，像刚才李卫东行长说的，要对现有客户进行排查，防止此类问题的发生，这个事情交给风险部来牵头。其次，是志远实业的问题，回去之后要立即将这些情况分别向条线汇报，我也会打电话向省行汇报情况，这里主要要做这么几方面的工作，一是要找到胡明柱，切实掌握好情况，二是跟锦绣银行沟通好，看下他们的情况，来做我们的准备，三是将档案材料什么的都准备好，跟外聘的律师联系好，随时做好诉诸法律的准备，四是要多方面调查了解志远实业是否还有其他的资产以及胡明柱本人的资产，多做准备。这个交给赵晨行长负责。”

马晓东顿了顿，“还有什么补充的吗？没有就抓紧去落实！明天下午再来这里开会，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