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拂尘（一）
清晨的曙光，映照着无眠的人们。
一大早，镖局的一部分老镖师跟随西门胜走出镖局，前去厚葬西门祥的尸首。
他们并没有披麻戴孝的大张旗鼓而行，一来，西门祥是奸细，不能用常规方式丧葬。二来，西门胜不想将消息这么快泄漏出去，以免惊动青龙会，进而使他们采取新一轮行动。
留下了百晓青、满辰刚和不属于镇威镖局的莫云生负责保护大小姐以及镖局的安全。
莫云生走在庭院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感觉疲倦，因为今天他心情忽然变得特别好了，消除了多天以来的所有忧愁。
“只是以后应该怎样面对蒋玉莺呢？”莫云生自言自语道。
自从自己“引路人”的身份被镖局人所熟知，每个人看他的眼光也都不同了，有的是羡慕，有的是嫉妒，还有的可能哪种感觉都有吧。但是这些对于莫云生来说却并不重要，他似乎早已看惯了别人对他的仰慕，但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些许傲慢，这是与生俱来的谦逊吗？
他很享受被人羡慕着，在武林中，一个年轻人渴望着成名，成名要趁早。而且他确实很有名，但并不屑于被人羡慕。只因为他知道被羡慕的不是自己的名气，虽然“莫云笛”在江湖上已经很有名气，但真正让他被羡慕被尊敬的却只是因为来自“七妙山庄”。
莫云生苦笑着，似乎这几年他的豪气壮举，他的搏命奋斗，轻易的就被一句“来自七妙山庄”所掩盖，这究竟是该欢喜还是悲伤呢？
此刻他深深体会到，原来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这小小的一个“引路令”。
正当他沉思之时，突然发现一个白色身影在西跨院一闪而过，他赶忙飞身赶了过去，因为他下意识的发现，那个人身法之快是在振威镖局所未出现过的，而且当下，西门胜等人都已经出去了。
他三纵两纵，却始终没有发现白衣人的踪迹。正想着往回走，这时候他抬头一看，竟然到了蒋玉莺的房间外面。
“不好，那个人目标是蒋玉莺？”一念至此，莫云生快步到了房间门口，高声道：“大小姐，您在里面吗？”
“是你啊，进来吧。”蒋玉莺在里面柔柔的回答道。
莫云生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了，抬起脚又放下，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他定了定神，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蒋玉莺看到莫云生时，他依然保持着那始终如一温暖的微笑。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说道：“有事吗？”
莫云生说道：“我只是想过来看看大小姐。”说着他看了看房间，“大小姐，你这个房间怎么也有香炉啊，我听说振威镖局里，除了西门祥的房间外，没有房间准备这些东西的。”
蒋玉莺离开座位走了过来，说道：“其实，这是家父在我离开时，从家里带来的。商人经商，大多数会拜神求平安的。”说着从书架的如笔筒大小的圆筒中拿出一支黄色的香，如一指般粗细，用火点着，拜插到桌案的青铜香炉上。徐徐的青烟渺渺升起，这是一种上好的宫廷贡香，当没有风时，烟是笔直的升上上空的。但当有风时，只要有一点点风，青烟就会螺旋状攀爬着向上。而且香不到燃烧殆尽，烟不会断。
莫云生看着她上香，说道：“大小姐，这种贡香不仅名贵，而且是宫廷专供，在民间真是少见啊，而且据我所知，这种香是根据皇家进香时间而特制的，大概一个时辰，燃烧的可比普通的香要慢许多。”
蒋玉莺说道：“是呢，所以我进香时最喜欢用的就是这种香，因为我会觉得时间变得慢下来。”
她指着盛放香的圆筒，对莫云生说道：“其实，这些黄色的香，只还剩一支这种‘朝天香’，你能分辨得出来吗？”
莫云生一愣，将这些香都看了看，发现没什么特殊区别，摇摇头说道，“我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蒋玉莺说道：“光从它们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但你去仔细闻闻，就会发现，这种香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莫云生听她这么一说，上前闻了闻，果然如此。于是放下香，又走到香炉前，对着蒋玉莺说道，“大小姐，我怎么总觉得其他的香都有点刺鼻呢？”
蒋玉莺望着窗外的风景，说道：“因为我讨厌那些香。”
莫云生有些不解，又问道：“那怎么还带那么多......”
“好了，我累了，想休息了！”蒋玉莺有些不耐烦了，将桌子收拾了一下。
莫云生愣了一下，只有默默的退出房间，关上门。
他心里似乎有了一些可怕的想法，而这些想法给他带来了未知的恐惧感，仿佛眼前的迷雾已经将自己完全包住，他虽然可以将云雾拨开，但却纠结于到底拨开有没有错。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变得如此犹豫不决。
莫云生慢慢走回房里，他大脑中思维迅速的流动着，自己从边城那天遇上西门胜等人到今天已经有段时间了，这其中发生的事是他未曾想到的。
他无力的躺在床上，任凭外面风敲打着门窗，往事历历在目，如流水一般经过。有很多他曾经因为没有确切根据或因为某些原因避开的问题，开始慢慢的露出了它们的本来面目。
此时，西门胜等人已经回来了，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饭，唯独莫云生让人将饭菜放在屋子里，他说自己很累，不想出去吃，而大家也并没有做过多邀请。因为西门胜等人显然都很难过，吃了几口就没有心情继续吃下去了，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约半个时辰后，铁如青走到了莫云生的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并提高嗓音说道：“莫少侠睡了吗？”
莫云生在里面回答道：“是铁大哥吧，进来吧。”
铁如青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看到莫云生坐在桌子旁边，手中拿着一根黄色的香，桌子上有一杯斟好的茶。于是拉出凳子坐了下来，说道：“莫少侠，总镖头让我通知你，晚饭前都去大堂，商量一下明天前往七妙山庄具体事宜。”
莫云生听完若有所思，将手中的香放到了桌子上，说道：“我知道了。对了，铁大哥，晚上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去？”
铁如青想了想，说道：“镖局重要的镖师，包括我，还有你和大小姐。”
莫云生哦了一声，点点头。
铁如青走后，莫云生用袖子将桌子擦了擦，看到洁白的衣服上沾染的一些灰迹，仰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到：“是该面对的时候了。”
窗外鸟语花香，空中的云雾和他心中的迷雾慢慢的消散开来。
抽丝剥茧，拂尘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