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换帖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楼里的姑娘，一般都是遇见了恩客，出钱帮她们赎身，才有获得自由的机会。
“小桃红，胖妈有没有说过，要多少钱才能给你赎身？”
“我也不知道，大约……大约也要五百大洋吧……”
“五百大洋？”
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五百大洋，对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人而言，弄到五百大洋，不啻于登天揽月。
“小七，七哥……你别忧心了，我不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跟我一起烦恼。”小桃红拉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说道：“胖妈跟我说过很多话，她说，有些日子，开始的时候过不惯，等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被卖到这里，就是命。”
“这世上，哪有什么命不命的，我不信！”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挣到给小桃红赎身的钱，我只想着，哪怕去拼一拼，只要能给她赎身，我都愿意：“你等着，我想办法赚钱，给你赎身。”
“你要给我赎身吗？你……你怎么才能赚那么多钱？”
“使劲赚，拼命赚。”
“小七……将来……将来你把我娶了吧。”
我看着小桃红，说不清楚心里是甜，还是苦。
我在琢磨，该怎么从这儿逃出去，我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两个打手看管的也就没之前那么严，如果计划得当，胆大心细，应该是能逃出去的。
我得出去想办法找人看看这幅画，还要去赚钱。
入秋那天晚上，楼里刚刚上灯，怡红院就来了一帮人，这帮人一来，胖妈就和见了历代祖先一样，殷勤得不得了。
听人说，这是张半城来了。
在向城县，张家是首屈一指的豪门，据说，县城里大大小小的生意，有一半儿都是张家的，所以，张家的家主，被人称为张半城。
张半城今年七十多了，人老心不老，在家休养两三个月，就会到怡红院来一趟，花钱如流水一般，是这里一等一的贵客。
“扶老太爷上座！精细的瓜果点心先端上来！小七，给老太爷沏一杯雨前来！”
张半城上了年纪，精瘦精瘦的，一脸褶子，下巴上有一颗黑痣，黑痣上还长着一撮毛。他坐下来之后，就冲胖妈摆了摆手：“不忙着喝茶，先选人吧，十五六的，来两个。”
“老太爷，您来得巧，楼里有个丫头，叫小桃红，掐着尖儿算，也就是十五岁，那丫头，有模样，有才情，水灵灵的嫩，还没有挂过灯，专程是给老太爷留着的……”
我端着茶走过来，一听到胖妈的话，心里就急了。张半城挥金如土，来怡红院找乐子，他舍得花钱，小桃红真落在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拦他们，猛然一咬牙，脚下故意一趔趄，手中的茶杯连汤带水就泼到了张半城身上。我成心想把事情搅黄，也顾不上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你要死啊！”胖妈一下就急了，扯着我的胳膊连拧带掐：“知道这是谁不知道！你瞎了眼啊你！赶紧！给老太爷磕头！”
“要是这么做生意，你的生意可就做不长了……”张半城被泼了一身茶水，面子上搁不住，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一边嘟囔，一边抬头看了我一眼。
谁知道，张半城看我一眼之后，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随即，他的目光透出一股灼热，就好像看见了宝贝似的。
“老太爷，您消消气，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个孩子，是你这儿的？”
“是，老太爷，这孩子刚来没多久，乡下土包子，干活毛手毛脚的，您别生气，我这就把他带下去，好好管教管教……”
“这个孩子好，这个孩子好啊……你瞧瞧，眉清目秀的，招人爱。”张半城盯着我左看右看，两眼放光，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今儿晚上，就他了。”
张半城这话一说出来，我晕了，胖妈晕了，周围的人都晕了。
这糟老头子，口儿竟然这么重！
“老太爷，这个……”胖妈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晚上，叫他陪您？”
“怎么，不行么？我喜欢这孩子，该多少钱，一个大子儿也不会少给你。”
“是是是，老太爷只要喜欢就行。”
“行啥行！”我一听就急了：“你想挣钱你自己上啊！”
“别啰嗦，老大老二，把他弄过去好好洗个澡，洗干净了给老太爷送房里去。”
“胖妈！你大爷的！先前咱们说好的，我只干活……”
两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拖着我就去冲澡，我肯定不能就范，拼死反抗，两个打手实在没办法，硬把我给按到澡盆子里，拉出来用布巾擦干了头发，连推带搡地送我到了张半城的屋里。
张半城坐在屋里，看到我被推进门，老脸就绽放得一朵菊花似的。我一看见他这张脸，还有下巴颏那颗带着黑毛的痣，心里想起以前听楼里那些人说的事，他们说，有些人的确有龙阳断袖之好，岁数越大越是色眯眯的。
我顺手就拿起门边的门栓：“张老爷，我只是个干活的，胖妈没资格叫我干别的，你别逼我！”
“孩子，你还年轻，火气不要那么大，你知道不知道，刚才就冲你泼我一身茶水，你就该丢掉半条命。”
我明白，张半城是在告诉我，我的命，捏在他手里，凭他的身份实力，碾死我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根本不会有人管。
但有的事，我能忍，有的事，我忍不了。
“该怎么罚，我认了！我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哪有跑到青楼找男人的！你要真喜欢这一口，刚才送我进来的那两个打手，身强力壮，包你满意！”
“你这股子冲劲儿，我喜欢，听胖妈说，你叫小七？”
“是，我就叫小七！”
“你瞧瞧，这可不就是缘分吗？”张半城端起茶杯，眯着眼睛说道：“我有个孙子，也叫小七。”
张半城三个儿子，七个孙子孙女，听人说，他最疼爱大排行老七的那个小孙子。
“孩子，说正事吧。”张半城放下茶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在这个县城里，我说话还是算数的，我要你上天，你就能上天，我要你入地，你就得入地。长话短说，我跟黄沙场的胡家，最近有笔生意，因为是头一次联手做买卖，所以，两家要换帖。”
张半城说的换帖，并不是两家相互递个名帖那么简单。
这样的门阀之间做生意，为了防止黑吃黑，做生意之前，会让对方家族里的嫡系子弟过来当个人质。
各自有人质在对方手里，一般就会按规矩办事。
生意做完，人质就被放回去，如果中间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人质的下场，就岌岌可危。
一想到这儿，我隐隐约约就揣摩出张半城的意思了。
估计，我的年龄还有长相，跟他的小孙子差不多。对方可能知道，张半城最疼这个小孙子，所以才点名要把这个小孙子给送过去。
把自己的孙子送过去，张半城不舍得，他多半是想拿我冒名顶替去顶包。
张半城的话，其实说的够直白了，我答应这件事，什么都好说，我要是不答应，或许就有一场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