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季临不简单
天色还早,凉茶铺子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个穿着石青色圆领袍的中年男人,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
男人面色沉肃,眉目冷厉,即便没有壮硕的身姿,坐在那里,仍似一座山,沉沉的压下来。
云湘心里颤了颤。“爹!”她的声音也微颤。
喊声惊动了坐着的人。
云诚看到是自家的小闺女来了,瞬间柔和了眉眼。
他站起身,走到女儿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昨晚听你娘说你受伤了,可有事?”
“已经无大碍了。爹今天怎么没上衙?”
“我不放心,先过来看你一眼,一会儿就去。”顿了一下,云诚又斟酌着开了口:“你娘说,你已经……有新的打算了?”
这话说的小心翼翼。
云湘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索性便把话说开了,不然这样下去,一家人都累。
“爹,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让家里跟着操心,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些日子,女儿想了很多。因为我和季临,惹得两家人都不开心,与其一直这样,不如就断了这份姻缘,这样大家都能过得舒坦些。”
“你……真这么想的?”
云诚有些不敢置信,这丫头当初为了嫁给季临,要死要活的逼着他去提亲,现在竟然说放下就放下了?
“爹,女儿的脸皮没那么厚,一直被人踩着,也会疼。”
“这个混账东西,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这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孩子,掉跟头发他都得心疼半天。
如花似玉的年纪,嫁了个无权无势的穷秀才,已经很委屈了,现在还要被婆家人磋磨,真当他这个典史是白当的?
云湘见父亲要去找季临算账,赶紧拉住人。
“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不想跟他过了。”
云湘把父亲按在旁边凳子上坐下,自己坐在了另一个凳子上。
“过些日子就是秋闱了,此次科考若无意外,季临必定登榜,云家这时候与他结仇,不值当的。”
“就他,一个小蚂蚱而已。”云诚鄙夷道。
云湘并不这样想。
在原身的记忆里,曾不止一次看到季临深夜出门,第二日便会传来欺负他的人意外重伤的消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肯定脱不了干系。
原身痴恋季临,又一根筋,不会多想,但云湘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然不相信季临真的是什么‘君子坦荡荡’。
“爹,你相信我,季临这个人,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云诚皱眉问道。
“细节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但凡欺负他的人,总会出意外。”
云诚神色一凛,复又沉思片刻,的确如此。
“有些事,能防君子却防不了小人,是爹思虑不周了。”
见父亲听得进去,云湘想想又说道,“成亲之事,非季家人所愿,若我能主动离开季家,想来夫君和婆母肯定乐意至极,爹到时候顺水推舟即可。”
云诚点点头,应下了。
怪不得昨晚姜氏说女儿有些不一样了,现在看来是开窍了。
他就说,他云诚的闺女,怎么可能是个笨的,以前都怪季临那坨屎,糊住了女儿的眼睛。
现在湘湘看不上他了,小时候的那股子聪明劲儿,就又回来了,这是好事儿。
眼见着时候不早了,该去衙署了,又叮嘱了女儿几句,云诚便匆匆的走了。
跟父亲聊过后,云湘的心情松快了许多。
养伤的第五天,她已经完全好了。
这天,天色微亮,她便起来做早饭。
不是她想伺候这一家人,实在是秦氏做饭的手艺,一言难尽。
明明是普通的小白菜,秦氏就是能炒出吃苦瓜的感觉。
前几天她身体欠佳,也就忍着吃了,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以前休假的时候,她就经常自己捣鼓吃的,到了这里自己动手做点吃食,倒也不难。
翻翻厨房,有半袋子白面,一小袋子黄豆,还有点香菜和小葱,篮子里有四五个鸡蛋。
云湘和面,准备烙葱花饼。
醒面的功夫,听到外面有叫卖豆腐的声音,便又跑出去买了一块豆腐。
把豆腐切成小块儿,撒上葱花、香菜沫,再倒上酱油,刚要放盐,云湘愣住了,这是——粗盐。
怪不得菜不好吃,这盐粒大不说,里面还有黑色的杂质,吃起来能不又苦又涩吗?
提纯粗盐的方法,她是知道的。
把盐放进锅里,加上水,大火烧开。再把蒸馒头的屉布叠得厚厚的,把盐水过滤一遍。
洗干净锅,再用小火慢煮过滤后的水,渐渐的有盐结晶析出来。直到水烧干,再把盐小火炒干。
云湘尝了一下,果然口感好了很多。
起锅烧油,油七八分热时,舀出来浇在豆腐块儿里的葱花香菜沫上,再撒上细盐一拌,凉菜便做好了。
熬盐的空挡儿,葱花饼坯便做好了,趁着锅热,她开始烙饼。
饼快熟时,焦香味儿传来,云湘觉得更饿了。
“娘,今天做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季舒早晨起来,还以为是母亲在做饭。
香味钻进鼻子里,勾的她馋虫都要出来了,她就跑厨房来了。
想不到,竟然不是母亲,而是那个讨厌的女人!
季舒想扭头就走,可是好香啊,她又舍不得走,于是便停在了门口。
云湘没有说什么,只礼节性的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几天季舒虽然没来看她,但换下来的脏衣服,是这个小姑子帮忙洗的。
从这一点来说,小姑子倒是没有记忆里的那么坏。
葱花饼出锅后,云湘拿出两个鸡蛋,又做了蛋花汤。
秦氏过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冷冷的,“你好了?”
云湘回道:“好了。”
没有畏缩,没有讨好,只有从容和坦然。
秦氏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个儿媳,一大早不顾及身体就跑进厨房,依旧是和从前一样,就为了刻意讨好呢。
她最是瞧不上她这一点。
“不怨天,不尤人,不卑不亢,他人不足以干己之志也。”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她的儿子。
云氏和这些品德,一点都不沾边,这才是她不喜她的原因。
季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他给母亲问了安,又和妹妹聊了几句,便坐去了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