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市迷踪
戌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苏九歌蹲在废弃城隍庙的滴水檐下，左眼龙纹透过雨幕窥见三丈外青砖墙的异状——砖缝里渗出的不是雨水，而是掺着腐骨粉的尸油。
“三更到，活人避。“嘶哑的吆喝声穿透雨帘，十二盏白骨灯笼从地底升起。提灯人佝偻着脊背，后颈处幽冥司的罗刹刺青在灯笼幽光中若隐若现。苏九歌摸出从青铜殿顺来的半枚铜钱，弹指击中最末那盏灯笼的颧骨位置。
“啪嗒！“
灯笼下颌骨应声脱落，露出内壁镌刻的璇玑阁星纹。苏九歌瞳孔微缩——三日前在客栈遇到的璇玑圣女，竟与幽冥司共用情报网。灯笼主人突然转身，空洞的眼窝里燃起碧火：“生当死当？“
“活当。“苏九歌将欺天尺横在喉前，尺端残留的辣椒粉簌簌落下。这是鬼市黑话：活当用阳间物，死当用阴间器。提灯人腐烂的喉管发出咕噜声，白骨灯笼阵列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通往地底的石阶。
潮湿的石阶蜿蜒向下，苏九歌左眼龙纹映出墙壁渗血的符咒——竟是镇北王府宗祠的锁龙阵残纹。转过第七个弯时，浓烈的雪魄香混着海腥味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三百丈穹顶悬挂着鲛人油脂灯，照得鬼市如同白昼。穿西凉皮袄的商贩正用苗刀剁着某种带鳞片的肉块，药王谷弟子在兜售泡着噬心蛊的酒坛，而最东侧挂着“天墉城旧货“幡子的摊位前，赫然摆着母亲南诏国的碧麟战甲。
“客官掌眼。“独眼老妪突然拦住去路，枯爪掀开陶罐，内里浮着的眼珠突然转动——全是镇北王府亲卫的瞳孔！苏九歌指甲掐进掌心，罐中眼珠倒映的画面让他浑身发冷：师尊白尘子用锁魂丝操控父王的场景里，角落竟闪过萧红鸢黑夜人格的裙角。
“三更过，死当开！“远处传来铜锣声，鬼市地面突然龟裂。苏九歌闪身避让时，左袖被裂缝中窜出的铁链划破，半块监察使玉印跌落在地。刹那间，所有摊位同时转向他，商贩们的眼珠全部变成幽冥司的碧绿色。
“十万灵晶！“药王谷弟子甩出淬毒银针，针尖映出往生殿追杀令的更新——苏九歌的画像已变成他真实容貌。西凉商人链子刀劈来的瞬间，苏九歌突然嗅到熟悉的雪松香——是萧红鸢白昼人格惯用的熏香！
“铛！“
欺天尺架住链子刀的刹那，苏九歌借力翻上横梁。下方追杀者撞作一团，某具“尸体“的袖中滑落凤凰金钗的图纸——正是三日前客栈里萧红鸢侍女青梧佩戴的款式。苏九歌左眼刺痛，图纸背面浮现水渍书写的南诏密文：朔月子时，断龙崖。
“小郎君好身手。“娇笑声从头顶传来，穿璇玑阁星纹襦裙的少女倒悬而下，发间银铃与那日客栈掌柜袖中暗弩的机括声频率相同。她指尖星砂洒落，在苏九歌衣襟上拼出“危“字：“监察使大人的玉印，可不是玩具。“
地面突然塌陷，苏九歌坠向更深层的黑市。下落途中瞥见二层某间密室——琉璃罩中陈列的，竟是萧红鸢被抽离的凤凰骨！
腐臭味浓得几乎凝成实体，苏九歌在污水横流的地面翻滚三圈，后背撞上刻满巫咒的石碑。碑文用西凉古语写着“往生殿刑堂“，而捆在碑上的尸身心口插着熟悉的玄鳞斩马刀——分明是他及冠时父王所赠的那柄！
“等你很久了。“双生尸傀从暗处走出，两张相同的玄铁面具下传出重叠的声音：“交出烛龙玦，还你全尸。“左侧尸傀挥动淬毒苗刀，右侧尸傀指尖缠绕锁魂丝——正是灭门夜出现的招式组合。
苏九歌左眼龙纹暴涨，突然看清尸傀心脏处的金色丝线竟与自己经脉相连。他故意卖个破绽，苗刀刺入左肩的瞬间，反手抓住那根命运丝线狠狠一扯。
“噗！“
双生尸傀同时喷出黑血，面具裂缝中露出幽冥司护法惊愕的脸。苏九歌趁机扑向石碑，握住玄鳞斩马刀刀柄的刹那，刀身浮现父王最后的影像：镇北王被锁魂丝操控的躯体里，有团青黑色火焰正在吞噬心脏——正是药王谷禁术“焚心蛊“！
“你竟能操纵因果线？“幽冥司护法撕开破损的面具，露出被反噬灼伤的脸：“那就更不能留......“话音未落，苏九歌挥刀斩断石碑上的锁链，三百具往生殿刑徒的怨灵破封而出。
怨灵尖啸形成的音波中，苏九歌耳膜渗出鲜血。他握紧监察使玉印按向地面，青铜殿习得的逆脉功法自行运转，鬼市地面的污水突然倒流成阵——正是楚潇然醉酒时乱画的“倒悬天河阵“！
阵光冲天而起的刹那，二层密室的凤凰骨突然共鸣。萧红鸢的白昼人格正在南诏皇宫批阅奏章，手中朱笔突然折断，蘸着胭脂虫血在案几刻出苏九歌的轮廓。黑夜人格趁机夺取身体，发间金钗射出凤凰火，将密室中的凤凰骨投影引向鬼市方向。
幽冥司护法在阵法中化作血雾，临终前捏碎的血咒骰子却引发剧变。苏九歌正要拾取玄鳞斩马刀，刀身突然浮现璇玑阁星纹——此刀竟是天墉城安插在镇北王府三十年的暗桩！
“难怪......“苏九歌想起父王传授刀法时，总在寅时三刻避开月光。左眼突然刺痛加剧，他看到更深层的真相：师尊白尘子每回送药后，都用刀柄底部暗格取走他的头发。
鬼市穹顶传来琉璃碎裂声，那截凤凰骨冲破禁锢飞来。苏九歌伸手欲接，骨片却突然拐弯刺入监察使玉印——玉印表面顿时浮现青铜殿缺失的星图，而凤凰骨化作指针，直指北方断龙崖。
“原来你在这里。“萧红鸢的三重嗓音在虚空回荡，黑夜人格操控的凤凰火焚尽血咒骰子残渣。苏九歌怀中玉佩突然发烫，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断龙崖正是百里玄策前世陨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