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妖差
数日后，衙门即将来人。
日落时分，林家人站于宅前，早早恭候。
林南无妻无子，近些日子林家的下人又死了不少，故而恭候的人只有寥寥数名下人。
许景站于陈管事身旁，眸光深幽。
自那日收到杀妖委托后，他一直在思考这背后的幕后主使，虽然有所猜测，但并不能确信。
而对于所需杀的对象，他也是早有答案。毕竟以他的实力、地位，能接触到的妖，唯有林家那只即将开智化妖的畜生了。
杀妖？
这两个字冒出的刹那，许景心中一紧。
在这个妖比人尊的世道里，这是忌讳，更是自杀！他若是真这么干了，怕是世上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这就是那幕后主使如此大方的原因！
他很缺钱，但这钱却有些烫手。收钱不办事倒是个办法，但人家既然敢先送钱，那自然不怕他吞了。
还是那句话，吃人的畜生当然该杀，但怎么杀，在哪杀，又值不值得冒险，需三思而后行。
思绪间，陈管事递来一页卷起小纸。
狐疑接过，简单扫了一眼后，许景瞬间蹙眉。
城东奉养牛的夫妻死了，牛也死了，人畜死时皆是面无全非，被啃食的仅剩白骨。
除此之外，陈管事也是今晨才发现，大黄狗所在的大堂槛窗，那被两人自外钉上的方木竟是整齐截断。
“宅里又有人在助老爷噬人？”许景压低声音问。
陈管事摇了摇头。
“确实，自那日的事情发生后，宅里的下人都很老实，前车之鉴又在前，应没人会再自寻死路。”许景确信这点。
但既然不是宅中人，那又会是谁呢？
当然，此事也有可能不是大黄狗所为，但从种种迹象来看，怕是八九不离十。
“来了！”有下人忽道。
许景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前方，只见远处小道上，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缓步而来，身旁跟着个大汉，身后数名衙役尾随。
来人正是县衙主管妖事的典史，宋礼！
“奇怪，妖差呢？”许景心中疑惑。
妖裔开智化妖是大事，妖差不可能缺席。
许景猜想，林南原本的目的，应该是悄悄将大黄狗奉养至开智，而后再通过此举的功绩换些习武资源，结果却被张扬给坏了事。
如今大黄狗尚未彻底开智，就要被妖差接走，那这奉养出妖裔的功绩，可就归来迎的妖差了。
而如此情况下妖差竟然没出现？这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来人很快行至院前。
“宋大人。”众人埋头迎接。
“嗯。”
宋礼微微颔首，表情始终是一副吃撑模样，简单扫了眼众人后，目光落在许景身上。
“上次你接不住此人两刀，如今呢？”宋礼询问一旁大汉。
“我即将练皮有成，刀法已是小成，杀他只需一刀！”大汉脱口而出。
此人正是上次许景去取鸡子时遇到的大汉，名为牛伍。
“小子，上次你占了会些拳脚、刀兵的便宜，今日可敢再与我一战？我必一刀剁你狗头！”牛伍嚷嚷着。
洪亮的嗓音震得许景耳膜疼，但并未选择搭理。
见状，牛伍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宋礼给瞪了回去：“没大没小的东西，今日是你撒野的时日？”
牛伍慌忙告罪。
“走吧，去见见咱们县的新老爷。”宋礼跨步入宅，同行人随后涌入。
大黄狗为凡狗时，只是林家的老爷，可一旦开智化妖，哪怕仅是成为此地镇妖麾下妖使，也称得上‘县老爷’。
而直至来人全部入宅后，林家人方才入内。
一行人顺宅中主道而行，许景走在最后方，莫名察觉到一股视线。
抬头一看，原是牛伍这货还在瞪着自己！
“许哥小心些，此人怕是不怀好意。”有林家下人察觉到这点，小声提醒。
对此，许景只是笑了笑。
上次他与牛伍动手，之所以没下死手，是因没这必要。若换个无人的地方，此人再次挥刀向自己砍来，那就有必要了。
众人很快行至大堂前，只见大堂红门紧闭，槛窗皆闭。
“大胆！”宋礼怒声高喝，“你们就是如此奉养妖裔的？难道林南没告诉你们，妖裔所处之地需宽敞、通风吗？”
此话陈管事没法回。
“今日秋风甚大，我等是担心老爷着了凉。”许景只得编个理由。
“信口雌黄！我看就是你们这群下人，趁着林典史不在胡作非为，都给我押回去！”宋礼借题发挥。
话落的刹那，随行衙役们已是纷纷亮刀。
“与他们无关，槛窗是我放下，不想外人惊扰了县老爷进食。”一道中气十足声自堂内传出。
同一时间，堂门徐徐打开间，一名中年人从中走出。
此人身穿紫色袍子，腰间挂牌配刀，五官寻常却无处不透露着坚毅，步伐间腰牌晃动，其上“妖”字甚是显眼。
明显，这就是此次负责前来迎接大黄狗的妖差了。
人家早就来了，且待在堂间，但除了陈管事似早有察觉外，其余人都是满脸疑惑。
“妖裔开智乃大喜，我昨夜就已前来，林典史既然不在，自然也没现身的必要。”中年人随口解释。
“原来如此，上差辛苦。”宋礼深鞠一躬。
其余人闻言也是纷纷躬身。
行动间，许景和陈管事对视一眼。
昨夜就已前来？
如此看来，那助大黄狗外出噬人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妖差了。可此人明知他们将妖裔关在堂内，以方木钉窗，为何不说？
“宋典史，林典史奉养妖裔已有数载，期间难免会有错漏之处，不必斤斤计较。如今新老爷开智更进一步，将其速速接回去，让柳小姐见一见才是重中之重。”中年人又道。
言下之意很简单，就一句话。
我不寻你错处，你也别怪我抢你功绩。
“谢上差体谅。”林家人同时道谢。
宋礼闻言却是面色一沉，但最终还是挤出一丝笑容，点着肥硕脑袋道：“上差说的是。”
“那就请新老爷归家吧！”中年人大手一挥。
话落，众人还来不及做些什么。
忽地，劲风席卷堂间，带出浓郁恶臭，一道黑影自堂内窜出，跃入林家人群，血液四散间，已是有一名林家下人倒于血泊。
看着置身眼前的畜生，许景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今日不宜带刀，便只得微眯着眼，细细打量。
大黄狗已变黑狗，身形再度涨大的同时，身形、四肢已是有了几分人样。
它就这么站在许景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断臂后，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吃了起来，视线始终居高临下，满满全是戏谑。
那因此洒落的血渍，滴了许景一脸。
“老爷慢走，出门在外，一路平安。”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