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壁里的牲畜
队伍在燕山之中行了七八日，最开始几日还未见异常，可按地图所示前日应当走出山脉，但是这三日来都在山中穿行，眼前皆是连绵不尽的白雪山头，根本没有见到半寸草地。
部曲们担心迷了方向，当下也是人心惶惶，生怕绕到遥远的辽东去。
老马盘途嘴中喃喃自语，走一程便叩一程，部曲问他却得不到半句解释，人心更是浮动不堪。盘途本就非自己人，将性命交给这个陌生老者，部曲们岂能放心？
张冲发现了众人蔓延的惧色，果断寻到了田豫，田豫几人也不知为何一向老辣的盘途会突然迷途了？
可毕竟盘途是田家举荐的，田豫却不能坐以待毙，他上前询问了叩拜山神的盘途，交流了半晌才无奈返回。
“盘陀老者说，是我等惊怒了山神，山神责罚移山改道，想要困住咱们。”田豫一叹。
“荒谬，子不语怪力乱神，想必那厮本领寻常，不堪大用。”小胡子焦骏冷哼一声，“待我去拷打一番，且帮他认认路！”
他说话间就跳下箱子，握紧拳头当真要去揍那盘途，田豫赶忙拦住，“焦兄不可，盘途可经不得拳脚，有他在尚有机会，若没了他可就麻烦了。”
焦骏虽獐头鼠目，却是个暴脾气，田豫险些阻拦不住。刘备依旧是古井不波，视若无睹，仿佛这世间一切事都不能使他内心波澜。
“田君说的有理，无论如何还得指望盘途老者才是。”张冲见二人唱双簧，心道自己这个看客总得配合。
焦骏身形止住，嘴角一咧，“那张兄的意思是？”
“既来之则安之，燕山山脉虽大却不是荒漠戈壁，总能绕出去。”张冲目光灼灼，回凝盘途背影，“就等着……这山神宽恕咱们罢。”
焦骏一古人尚且不信山神之说，他一二十一世纪之人又怎会相信？不过事情总要有个台阶下，他张冲是主导者，当是要给个态度的。
果然，张冲不以为意，焦骏也就作罢，他安抚了部曲，迷路之事暂且平息。
队伍又前行了两日，依旧是崇山峻岭，仿佛山神依旧不原谅自己，好在雨雪是停了，行路没有那般艰难。
这一日晌午，队伍照例驻扎，生火做饭，太阳难得从云端钻出，吝啬的洒下些许阳光。
张冲索然无事，便躺在帐篷里小憩片刻，日光斜射入帐，让他感到暖洋洋。
“少主，甭睡了。”他正做着美梦，却迷迷糊糊听到外边吵闹，细耳一听是管通天的粗嗓子。
“何事？”张冲翻身而起。
“马鸣和猴疯子差点干起来了！”管通天煞有其事道，“少主快去评评理。”
张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侯风也就罢了，马鸣如此寡言不争之人，也能干起架来？
“带路！”
张冲沿途而去，问了管通天几句，也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晌午几人放马，来到了一处岩壁附近，马鸣的耳力过人，贴着岩壁听了听一口笃定山壁里有成群牛羊，侯风却不信，二人争执不下便设了赌局，让自己来决断。
听到此处，他见管通天喜上眉梢，不由道：“你也赌了？”
“一贯钱，赌山壁里没牛羊。”管通天憨憨道。
“你信不过马鸣的耳力？”
“当然信得过，只是……这牲畜长山壁里，也太邪门了。”管通天得意一笑，“再说了，若赌赢了，俺赢钱自然开心，赌输了那猴疯子吃了瘪，俺也开心，反正都立于不败之地。”
张冲闻之哑然，半炷香后，他们已来到一处岩壁前，侯风两人正争执不下见他前来，纷纷让他评理。
只见这山壁陡峭，其上龟裂，形成许多道裂缝，马鸣就是贴在这些裂缝上听到的牛哞羊咩。
“少主是不是这个理，牛羊若能长山里，母猪都能上树去！”侯风气鼓鼓道。
张冲不搭理他，而是将耳朵贴在缝隙上，仔细去听。他的耳力虽然远不如马鸣，也听到那细微的羊叫，但是他却能听到一些水流声，水声隆隆像是穿行于山壁之内般！
他眉头微皱，面色却一喜，他知道有许多地貌便是外表坚韧，内部中空，声音由远传来就会形成回声！
燕山山脉地势颇高，山腹之内有许多地下暗河，也是流向南北两侧的塞内外。那隆隆的水声由近及远，加之马鸣所言听到成群的牛羊声，那山的另一侧定是出口！
虽不知出口是否为原定之地，但至少不用在这雪山里兜圈子了。马鸣虽然耳力过人，但却不知道这些地形地貌的奥秘，所以执着于牲畜叫声而忽略了出口已在眼前！
“随我回营！”张冲也不做那个裁判了，径直翻身上马离去。
他策马飞奔，片刻便至营地，三步并作两步寻到田豫，刚到帐前却见盘途老者佝偻而出，似乎刚刚找过田豫般。
张冲径直入内，快速将来龙去脉一说。
“当真？”田豫虽是士族，却也是头次出塞，更不知这些地貌奥秘。
张冲点头，“绝错不了。”
田豫先喜后愁，向帐外凝了许久，却是没有多言。
“我所言可是与盘途有出入？”张冲挑明道。
果然，田豫点头，“盘途说他已求得山神庇佑，只要再往东北行两日，便可到塞外。”
他说话间看着案几上粗略的地图，却发现略图完全无法在崇山中有所作为。
张冲沉吟片刻，与田豫耳语一番，田豫眉头紧皱，点头连连。
两人商议片刻做出决断，摒弃盘途的原路，就按张冲发现的出口而出。
简略营地一收，队伍马不停蹄朝那山壁方向而去，这一回盘途不再带路，而是落在队伍之中面色苦闷，嘴中一直叨唠着山神责罚的碎语。队伍绕过这片山，只走了两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只见两山错落间，有一谷口，谷口之外是茫茫一片的原野，阔轮万里，无边无沿！
溪流并未封冻，而是潺潺向北奔腾，远处牛羊成群却不知主人在何处？金色的晚霞落在远处地平线上，已成血红的火球，这正是广博的塞外草原！
“火儿慎草原……”若鹿拍马上前，振奋道：“这便是火儿慎草原了！”
部曲们都欢呼不已，在崇山中行了近十日，终于是钻出了要命的山谷！
“虽歪打正着，也一人赏十贯钱。”张冲勒马而立，对着马鸣三人笑道。
三人虽没了赌局，却得了钱财，都是高兴不已。队伍中喜悦一片，却无人察觉刘备等随从不见了踪影，只有田豫旁若无人，眺望天际。
“此地虽是火儿慎，可是看日落方向，恐怕……位置却偏了不少。”张冲打马上前，凝目远眺，给若鹿泼了盆冷水。
若鹿方才欣喜，忽略了细枝末节，如今冷静下来，却是愁眉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