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图书馆的晨光

程雨晴周三早上醒来时，伦敦难得放晴。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张写着咖啡馆地址的卡片。她盯着那行钢笔字看了许久，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仿佛能触碰到写字人落笔时的温度。

「圣家堂的抛物线拱顶，数学与艺术的完美结合。——ZM」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一眼看穿她选择建筑学的初衷——那些隐藏在曲线与结构背后的数学之美。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室友莉莉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见程雨晴已经换好了衣服，桌上还摆着两片烤好的吐司。

“去图书馆。“程雨晴含糊地回答，把卡片塞进书包侧袋。

“周三早上？你平时不是最讨厌早起吗？“莉莉狐疑地看着她，“等等，该不会是因为那个数学系的男生吧？“

程雨晴差点被咖啡呛到：“什么男生？“

“别装了，整栋公寓都传遍了。“莉莉坏笑着凑近，“周一带你回来的那个高个子中国男生，是数学系的周暮吧？他可是出了名的难接近。“

程雨晴放下咖啡杯：“什么意思？“

莉莉耸耸肩：“听说他从不参加任何聚会，连系里的学术沙龙都很少露面。去年有个女生追了他整整一学期，最后连电话号码都没要到。“她压低声音，“有人说他家里很有背景，也有人说他有什么心理问题...“

“别瞎猜。“程雨晴皱眉，突然想起周暮手腕上那块老式怀表，以及他提起“家族遗物“时瞬间冷却的眼神。

UCL主图书馆的穹顶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程雨晴抱着几本建筑史资料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扑面而来的是咖啡与旧书混合的气息。她本想直接去咖啡馆赴约，却又犹豫了——如果周暮只是出于礼貌留下地址呢？如果他根本不记得这回事呢？

“借过。“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程雨晴转身，差点撞上一摞摇摇欲坠的数学期刊。周暮站在她身后，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怀里那堆期刊最上面一本的标题是《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几何解法》，书页间夹满了彩色便签。

“你也来图书馆？“程雨晴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周暮嘴角微扬：“显然。“他调整了一下怀里的书堆，“我通常在四楼靠窗的位置。“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咖啡馆。“程雨晴鼓起勇气，“就在Bloomsbury...“

“我记得。“周暮打断她，声音很轻，“下午三点，我有个研讨会。“他顿了顿，“中午可以。“

他们最终没有去成那家咖啡馆。程雨晴在图书馆四楼找到了周暮说的靠窗位置——一张被阳光晒得发亮的长桌，上面摊满了草稿纸，边缘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周暮工作时全神贯注，眉头微蹙，偶尔咬一下笔帽。程雨晴偷偷观察他握笔的姿势，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你结婚了？“话一出口程雨晴就后悔了。

周暮的笔尖在纸上顿住，墨水晕开一小片蓝色。他慢慢放下笔，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给她。照片上是两个男孩站在雪地里，年长些的搂着年幼的肩膀，两人笑得灿烂。程雨晴认出年幼的是周暮，而年长的男孩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戒指。

“我哥哥的。“周暮收回照片，“家族传统，长子成年礼。“

程雨晴注意到他说“哥哥“时，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在吞咽某种苦涩的东西。

中午他们去了图书馆附近的小餐馆。周暮点单时用了一口流利的法语，服务员笑着称他为“Monsieur Zhou“。程雨晴才知道他在巴黎高师交换过两年。

“为什么选择伦敦？“她问。

周暮搅拌着咖啡，银匙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声响：“离家够远。“他抬眼，“你呢？“

“因为...“程雨晴想起圣家堂那些仿佛要刺破天空的尖塔，“有些东西，只有距离够远才能看清全貌。“

周暮的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程雨晴瞥见屏幕上显示“母亲“两个字，周暮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他按下拒接键，动作快到几乎有些粗暴。

“抱歉，我得回去改一篇论文。“他站起身，突然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建筑中的数学》递给她，“可能会对你有用。“

程雨晴接过书，翻开扉页，发现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个小小的日期：9月28日，旁边画了道浅浅的横线。

回公寓的路上，程雨晴查了日历——9月28日是下周三。她想起莉莉说的“特定日期情绪低落“，心跳突然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