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报告，有人不想当人啦（求月票）
林浩想了半夜，还是没想起来。
最终，舟车劳顿，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浩三人就来到了杭城清波门的附近。
浙江小柏花越剧团的青砖小楼藏在香樟树荫里，蝉鸣声裹着咿咿呀呀的吊嗓声飘出来。
张一谋趿拉着老布鞋走在最前头，灰扑扑的夹克衫肩头还沾着下车时不小心溅到的泥点子。
林浩抱着牛皮纸档案袋跟在后头，小陈攥着车钥匙串，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张导久仰久仰！我是赵团的助理冯宾鸿，你叫我小冯就行。咱们通过电话！”穿涤纶中山装的冯宾鸿老远就迎上来，胸兜别着两支英雄钢笔。
听过侯宝琳老先生相声的小伙伴应该都听说过这个段子：
口袋里插一只钢笔的，大概率是个知识分子的。
插两只钢笔的，大概率是个干部。
插三只钢笔的，大概率是......修钢笔的。
由此可见，冯宾鸿大大小小也是个干部。
他一边领着三人往剧团驻地里面走，一边介绍越剧团的光荣历史。
言辞间的自豪溢于言表，时不时的用拇指推眼镜框，“我们团可是大领导亲笔题过词的！”
他引着三人穿过贴满《五女拜寿》剧照的走廊，手指划过墙上泛黄的奖状，“别看现在越剧不景气，去年我们还给领导表演过.....”
林浩看着走廊上的剧照还有合影，暗暗嘬舌，感情高景炆是一点没有忽悠他，甚至还说少了。
这上面的领导有点吓人！
很快四人就来到了一个独栋的三层小楼。
噔噔噔，四人上了二楼，来到了最右侧的房间，房间上的牌子明晃晃的写着“团长办公室”；
团长办公室的木门漆成军绿色，把手缠着防撞的粗布条。
“我们越剧团绝对是我呆过最和谐友爱的集体。同事们的感情非常要好，我就没见谁谁和谁脸红过！”
冯助理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压低嗓子，“我们团长最没架子，进他办公室不用敲门...”
话音未落，门内“砰”地炸开一声绍兴腔的怒喝：“凭啥不让我演电影？
我扮了这么多年翠云还不够，居然还想让我扮红娘？
难道我一辈子都是丫鬟的命？”
林浩透过敞开的办公室大门，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咣！
一个二手的橡胶暖水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砸在团长办公桌的玻璃板上。
为什么林浩知道这暖水袋是二手的呢？
都他妈漏水了，难道还能是崭新的！
漏出的热水一部分溅湿了摊开的桌子上的《剧本》月刊，另外一部分直接溅到了越剧团的赵团长的眼镜上。
张一谋他们的目标，三姨太的扮演者，小柏花越剧团的顶梁柱，何赛菲穿着一身练功裤配碎花短袖，正俏楞楞的站在办公桌身前。
看起伏不停的肩膀和左右横摆的马尾辫，就知道情绪非常激动。
脸红没红不知道，傻子来了都知道，现在的气氛可是一点不和谐友爱！
场面一度很尴尬。
越剧团的赵团长慌忙用袖口擦着眼镜片，脑门在电风扇底下泛着油光：“赛菲啊，团里排《西厢记》离不开你......”
张一谋的布鞋在门槛上顿了顿。
小陈憋笑憋得钥匙串叮当响，冯助理的脸涨成猪肝色。
显然屋子里的两个人都非常激动，一时间就没注意到外面来人了。
冯助理赶紧在已经敞开的门上重重的敲了几下，“团长，张导他们来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屋子里的两个人这才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移过来。
这下，林浩看清楚了，何赛菲的脸红了，绝壁红了。
他看了一眼尴尬的不行的冯助理，暗自感概，这哥们出门绝对没看黄历。
今天他绝对不宜开口说话。
还是做领导的久经考验，赵团长反应快，抓起搪瓷杯就往门口迎：“哎哟张导！您看这事儿闹的......”
杯身上“为人民服务”的红字晃得刺眼。
何赛菲抓起椅背上的练功服扭头就走，水绿色绸衣扫过林浩怀里的档案袋。
走到张一谋身前，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羞愤的快步离开了。
这就是林浩与何赛菲的第一次见面，明显在他的拯救目标里，他也是个路人甲。
也可能是路人乙，毕竟司机陈涛穿着都比他正式些。
一番客套之后，两方人分宾主落座。
托张大导演的福，林浩也混了个座位，是冯助理特意从隔壁的屋子搬过来的。
看来，平时找赵团长汇报的人，没超过三个过！
林浩为自己的机智点了赞，感觉自己可能没事可以客串一下名侦探。
很快，双方就围绕着何赛菲的参演问题展开了老狐狸之间的攻防演练。
林浩也是第一次见到张一谋火力全开，显然是把赵团长当成了重量级选手。
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双方都默默的喝一口茶水。
张一谋给对面的赵团长递了一根烟，又摸出根在桌上磕了磕，“我们组能给何同志单配辆通勤车，拍摄周期也能配合剧团演出。”
他看到桌子上的烟灰缸，里面阵亡了不少烟头，知道对面也是个老烟枪。
团长捻着张一谋递的烟却不点，“张导，您的诚意我百分百感受到了。但是，也请你理解下，我们团里要排的《西厢记》也是上面拍下来的任务，我们团的其他人暂时没有能......”
小陈凑近林浩耳边嘀咕：“这老头兜圈子的功夫比西湖还绕。”
日头西斜时，窗外的《亚洲雄风》广播操音乐响了又停。
团长第三次续上茶水时，搪瓷杯里的茶梗都泡白了。
张一谋把烟屁股按灭在身前的烟灰缸里，起身时布鞋带散了：“还请赵团长好好考虑下我们的请求。有什么分歧都可以商量。今天先这样，实在是不好意思，耽误您太多时间了。”
“没有，没有！能和您这样的大导演，面对面的聊天，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没能让张导满意而归，也请您多多体谅剧团的难处！小冯，好好的送送张导，务必要送好，否则老子可饶不了你！”
赵团长起身把林浩三人送出了办公室，却没有下楼的意思。
就在四人刚刚转过楼角，林浩隐约听到身后赵团长的声音，“呸！一个扛摄像机的，也想来我们团抢人！也不照照镜子！你们要是能成功，我把西湖的水都喝喽！”
张一谋身形一顿，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带着林浩二人在冯助理的赔礼声中，走出了越剧团的驻地。
回程路上，小陈把吉普车开得很稳，车内的气氛有点凝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排的张一谋似乎睡着了。
林浩摸了摸鼻子，听着耳边的呼噜声混着引擎声，竟然也有了一丝困意。
这个和谐友爱的剧团，有点意思......
本来想做个好人，可是有人非逼着他不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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