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玉魂逆命
秦闲跪在荆山玉脉的断崖边,十指深深抠进岩层。
昨日拓印的星图在暴雨中泛着血光,三闾大夫印的虎钮双目泛着微弱红光。
众生的苦难在这一刻具现化了,他回忆着课上学的战国历史。
他想起江陵楚墓出土的殉葬女尸,腕骨皆断,口中塞着玉琀——那是被献给河伯的'玉人'。
包山楚简记载的'人牲市价':双目完好的战俘值三斛粟,刖足者仅值半张破席。
被挖去双目,挖去膝盖骨当乞丐儿的男儿,战败的屠城,苟延残喘着的百姓。
那些所谓雄国,无不是累累白骨筑成的城墙,底层人民连年重税,百姓拿女儿换粥,省吃俭用养大了的儿子却被服了徭役,然后死在大兴土木的地基里,泥土将他掩埋,灵魂永世沉沦…
那位将信念贯彻如一的献玉之人,不过是二字一人,不过棋盘一尘。
秦闲紧紧攒着双拳,眼眶泛红,他一拳重重的击打在脚下的红岩之上。
“真的没法改变吗,为什么这么蠢?!”
他翻越着那本爷爷给他的祖训,名为何早已看不清了。
“续刻?!到底怎么样才能续刻?历史的遗憾一定没法弥补吗,那到底何为续刻?!”
秦闲捧起项链,项链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又微微泛起光芒,可是项链那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人可以回应他的怒吼。
项链的光芒照耀在秦闲的手心,也照亮了那本古朴祖训,一瞬间,古朴的玉简猛地振动起来,其上慢慢浮现出一副星图。
星图蓝光大亮,似是蝴蝶飞舞,慢慢离开了竹简,徒然加速,狠狠的撞进了秦闲的眉心…
一瞬间,秦闲仿佛置身星河之中,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细看之下却没有双足。
“卞和!”
神秘古朴的歌谣从远处传来,高亢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嘹亮的唱着《楚风·招魂》的片段。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随着名歌声调越发高亢诡异,一段记忆猛地涌入秦闲的脑海。
“这是?玉魂重续之法?引八百楚巫的怨气重现过去?!”
“你说历史改不得?“他对着山风嘶吼,攥紧从卞和墓挖出的残破草鞋,“那我便用八百楚巫的怨气,重写这章华台!“
秦闲对着山风嘶吼,眼神中强烈的不甘涌出心底。
高亢的名歌渐渐进入尾声。
“刖者三献,魂归玉魄;以心血饲,可逆阴阳。”
…
武江市监狱无风,但干枯的落叶还是漂染落下。
秦闲来此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位他当年在武大时的导师。
十年前导师林东越因走私一批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文物被海关发现,从此锒铛入狱。
秦闲来此的目的很明确,祖训竹简中显示的改变过去的方法,需要一些文物摆出一道名为九宫血阵的祭祀之阵,才能实现时空迁越。
秦闲走进监狱,向狱警说明了来意,很快,便见到了林东越。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他不过四十多岁,那满头白发不知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林东越的眼皮耷拉着,很明显看得出沧桑和憔悴,面无血色,骨瘦如柴。
“老师,是我。”
“你?你是…你是谁?”
“秦闲,你一年前的学生。”
秦闲望着眼前的中年人,眉头皱起,才过了一年而已,连之前朝夕相处四年多的学生都不认识了吗?
秦闲面露不解,又开口说道:“老师,身体还好吗?”
“是你!我想起来了,你是那…那人的后代!”
林东越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低沉的眸子猛地亮起,面露惊恐,好像眼前的秦闲并不是他的学生,而是一头吃人的猛兽。
秦闲更加疑惑了,林东越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是谁的后代?
就在秦闲想要一问到底的时候,林东越又瞬间恢复了先前的神态,神志不清,无论秦闲问什么都答非所问。
“老师,我要救一个人,我想知道怎么样获得一些东西…一些你最擅长弄的东西”
秦闲死死盯着林东越的眼睛,希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波动,可惜,他失望了,林东越的眼神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好吧,老师,好好休息,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秦闲已经对眼前这个昔日的老师,也是以前的文物走私犯彻底失望了。其实准备离开…
就在秦闲转身的一刹那,林东越的头猛然抬起,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在他脸上浮现。
他盯着秦闲的背影缓缓报出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以前的线人,现在应该也金盆洗手了,你可以找他试试…”
秦闲听闻,迅速转头,看着林东越低下的头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转身离去。
————
月色朦胧,江铃马山在月光下泛起朦胧的白雾,远看仿佛鬼影摇摆。
秦闲趴在湿冷的洞穴中,正是他江铃马山开辟的盗洞。
随着慢慢挖掘,很快秦闲便打通了线人口中一处楚人的墓室。
秦闲如飞燕般轻轻落下,打量着这片空旷的墓室。
手中矿灯扫过墓壁的彩绘:九头凤鸟衔玉图,正是《楚辞·天问》“雄虺九首“的变体。
洛阳铲带回的朱砂土显示,这是座未遭盗掘的战国玉尹墓。
墓室中央,放着一座棺材,棺材的东南角摆着一座青铜之爵。
“应该就是这个了。”秦闲慢慢走向那青铜爵,眼神坚毅不可动摇。
“小子,别碰东南角的镇墓兽!“耳机里传来线人的急呼。
“什么?镇墓兽?!在哪里?”
可惜,为时已晚,秦闲的指尖已触到青铜爵的兽面纹——刹那间,无数玉匠冤魂的哀嚎涌入脑海。
墓顶突然塌陷,月光透过裂隙照亮爵内铭文:“刖三献,玉魄醒。“他咬牙扯断缠在爵足的楚式丝绦(江陵马山楚墓织物纹样),在塌方前滚入暗河。
暗河波涛,丝毫不逊色地面上的大江大河,暗流涌动,暗礁沉浮,秦闲一路时不时撞在暗礁上,引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衣服被挂的破烂不堪,但怀中的器物却没有一点破损。
不知过了多久,秦闲总算顺着暗河瀑布冲出了山体,落在山外河中,秦闲咬着牙,艰难的爬上岸边。
他大口喘气,打量着怀中器具,那是一尊爵,看花纹正是那座楚式青铜爵。
刚刚的经历不可谓不惊险,玉匠哀嚎之声仿佛还在脑中回旋,秦闲摇了摇脑袋,起身颤颤巍巍的向远处走去。
如此九宫之阵的第一物,楚式青铜爵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