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未来的旅途

“好累啊，真想好好睡一觉。”相见把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布包砸在地上，又一下子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

“我觉得还好啊。”相予放下书包倒了一杯水。“别的先不说，明明是你参加成人礼，我就一过去看热闹兼拎包的，怎么比你还累……”相见把拖鞋甩到了茶几上。“因为你没参加过啊，我看你心气比我还高呢。当然了帆姐也是，我看你们俩全程都在左顾右盼的，不是挥手就是照相。”“那当然，虽然我们俩都没参加过，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比我更好奇。话说回来，你们俩感情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啊，我跟你帆姐出去买吃的了，你们俩还在里面玩呢。”“我估计也就这几天能见到她了吧，唉，她们俩以后应该就要回帆姐那边住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要是喜欢她的话，你就跟她说呗，你已经是，那叫什么，成熟的男子汉了，这么点小事怎么扭扭捏捏的。”“你不也一样……”“我怎么了？我又没参加过成人礼，我现在还属于少年儿童呢。”

想了想，相予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你跟帆姐……”相见立刻甩甩手，“我们俩没关系。”“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几年你没少照顾我们仨，说明你也是个足以撑起一片天的人啊，所以你们俩要不要考虑……”“算了吧，我不值得。”“咦？你平常都挺自信的，怎么现在……”似乎每次谈到这个话题，相见总是回避着什么，而且话题也会就此终结。半晌，相予说：“都这个时候了，你饿不饿？要不我做点吃的去吧，我饿了。”“好，我要两个荷包蛋……”相见摆摆手，很快就睡着了。

“砰！”“啪！”

“谁开灯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吓我一跳……”相见翻了个身。“几点了就睡觉，屋里这么黑也不开灯，你们俩要疯啊？”“帆姐回来了？”相予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头说。“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一天到晚不是在屋里闷着就是在外面躺着。”“哎哟，我这就起来，”听见船帆的声音，相见赶忙爬起来，“我上屋里睡去，相予做好饭叫我出来吃。”“嘿，你……”

“好啦姐姐，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我看予也差不多做好饭了。”“也好，别让那个相见扫了咱们的兴。哼，亏得我还给他买了东西……”“谢谢你啊，麻烦你一会儿放我屋里。”相见打开门说。“这时候倒是不困了……”

一个小小的礼盒趴在窗台上。相见关了空调盖上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拉开了窗帘，让月光充满整个房间。

“以后咱们怎么办？”相见不禁回忆起几个小时前自己和船帆一起洗碗的情景。吃完晚饭，相予、船和在看电视，二人正好借洗碗的机会谈一些“大人”的话题。以前就是这样，趁着相予、船和进入梦乡，船帆、相见就会在厨房里谈一些，例如四人的未来规划，考取驾照买车，接送二人上下学，添置家具这样需要慎重决策的，也是在学生时代不需要思考的“大人话题”。“你是怎么考虑的？”船帆平静地说。“我的想法是，让相予搬到你那边住吧，他和你妹妹就这样分开，我觉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虽然我比他大，但是他帮了我很多，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他独立生活没问题，我也可以一个人经营这边，你那边不是有好多空屋子吗，就让他搬过去吧，有事你们好照应。”“原来他们俩的事情你也察觉到了……不过，你真是这么想的，你留下他过去？”船帆用一种奇怪的声音笑了一下。“嗯？这有什么好笑的吗？”相见把洗涤灵的瓶子倒了过来，试着挤了挤。“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算了，我就直说吧，我想让你们俩一块过去，咱们四个在一起更方便互相照应。而且这两年没有其他人联系我入住，你们就算一人住一层都不是问题。”“我……有必要吗？”

“你说呢？将近两年没回去了，不得有人打扫卫生？到时候你去通知相予，就说一时半会不回来了。”“我……”“我什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说完把筷子上的水甩到相见身上。“哎哟！”相见笑了，捧过一点水也洒到了船帆身上，船帆也笑了。

“给你买的，放你书桌上了。”

思绪拉了回来，相见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个小盒子上。是什么呢？他没有打开。平时他做事总是干净利落，唯独今天，每次要触碰它的时候，总有一种退缩的情感支配着他。为什么呢？明明只是一个小物件而已。

虽然相见与船帆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固定在了“朋友”上——至少相见这么想，但是桌子上偶尔会出现对方送的小礼物：带有喜欢玩偶的小挂件，逛商场买的小东西，旅游的明信片……自己也买了很多船帆喜欢的东西作为回礼。在大家的眼中，相见没有拥有过像样的感情生活，即使是他的弟弟问起，他也只是随便搪塞过去，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今天船帆说以后还要住在一起，相见自然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四个人在一块更加方便而已。

他是一个十分“独立”的人：平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哪怕面对弟弟相予，他的话也不是很多。在学校，除了船帆偶尔找他有事以外，他一般都是一个人，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也只能用“还好”来形容。相见曾是校合唱团的一员，与音乐老师和其他成员之间的关系还不错，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社交方面的“成就”了。

“明天再说。睡吧。”

……

“这是哪……”

再次醒来，相见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远处有亮光。好像感知到他的脉搏一样，那些亮点逐渐延伸，变成线，最后构造出一个大立方体的轮廓。

“我这是在哪……”起身走了走，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这个空间好像无边无际，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你是谁？”相见没有惊慌，只是停下了脚步。

“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吧？”那个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感情。

“不是。我是第二次来了。”思考了一会儿，相见说。

没错，相见很早以前就来过这个空间，应该是在毕业以前吧。他很害怕，不顾一切地向视线中的边缘跑去，累得瘫在地上。惊慌的喊叫声被相予听见，最后被相予叫醒了。

“嗯，那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你的声音我这辈子也忘不掉。”那种冰冷的声音，无论是谁，只要听过一次，都会终生难忘的。

对话停滞了一会儿。

“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相见坐在了地上。

“就是想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哦？”相见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想笑，但没笑出来。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可以说的。

“如果你对这里提不起兴趣，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要知道，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人空间’，船帆、相予，还有很多你可能已经忘记的人，与这里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什么意思？”“很惊讶？虽然我很想让你明白，不过还不是时候。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把时间多多倾注在你爱的人身上吧。现在，你可以醒来了。”

“……那我走了？”相见有些疑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挤出了这四个字。

意识变得模糊起来，那个声音也越来越弱：“我们还会再见的……”

又是一场不明所以的梦啊。天已经亮了，能依稀听见厨房里相予做饭的声音。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啊？”

穿好衣服坐在桌子前面，相见想了很多。从拥有到失去，有时只是一瞬间的事。曾经的奇事盛景，有可能在一瞬间就成了过眼云烟。也许，只有经历过沧海桑田才会发现，生活的美好总是源于最容易被忽略的人和事。在陌生的世界中，即便因为没听见闹钟被船帆泼了杯凉水，也是那样的亲切。

“见，睡傻了？”船帆用筷子戳了戳相见的脸。“啊？哦，我没事，吃饭吃饭。”相予给船和夹了一块培根，船帆在偷偷看着自己。阳光已经越过了东向的窗户，又缓缓伏在了相见的后背上。

相予、船和失忆，自己也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这样一个谜团，只靠自己思考是得不到结论的，不如和大家在一起，这样在生活上还能有个照应。他们是难得的密友，相见也没有抛下他们的理由。而且过去的生活简直一团糟，有这样一个改变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

想到这里，相见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了。“好，我决定了！”他把鸡蛋拍在桌子上，“大家收拾东西，相予，我们要去船帆那边住了！”

“来就来呗，你嚷嚷什么……”船帆笑着站起来，“又弄一桌子鸡蛋壳，桌子你收拾。”“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