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六九等
第二日的夜。
三更梆子刚刚敲过，裴府角门便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
“深更半夜，何人？”管家套上衣服，提着灯笼将角门打开，嘴里十分不满的嘟囔着。
只见一顶青呢轿子静候在阶前，轿帘上绣着的是鸳鸯戏水纹。
管家见此情景，顿时心中一惊，瞬间困意全无，连忙迎了上去。
这轿子可是官媒才敢用的规制，他知道这来者非比寻常。
随即，轿子缓缓打开，慢慢走下了一名妇人。
只见妇人头上插着鎏金银顶簪，还未说话，便提起了笑意。
“劳烦通禀太傅，老身奉肃王殿下之命，特来拜会。”她声音温和，却又不失威严与精明。
说罢，她将洒金帖并一方檀木匣子递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裴延之便已端坐正堂。
他手中拿着的礼单如同千斤重石。
上面写满了许多的聘礼，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所在意的只有那三个字
——萧映淮。
越想，眉头越皱越紧。
那媒婆却似浑然不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拿着茶盏笑道，
“殿下特意嘱咐，聘礼不够可以再加，他定不会委屈裴小姐。”
裴延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将手中的礼单扔在桌上，
“替我转告王爷，小女已定亲！”说罢他起身，拂袖而去，
“若无其他事情，我便送客了！”
说完，便不再搭理媒婆，迈着大步往西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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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裴昭雪坐在桌前，盯着眼前一株只是开了个骨朵的花发呆。
她做了一夜的梦，都没有睡好。
但是却并不是什么好梦。
她梦到父亲被奸人所害，惨死狱中，母亲含恨自杀，整座裴府陷入混乱之中。
而萧映淮竟趁乱闯进了裴府，帮助她逃脱。
她成功逃离，被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半年之后她被抓到狱中，萧映淮却因包庇罪臣之女，遭到皇帝降旨，削除爵位。
最后萧映淮如何她并不知晓，因为她被带到狱中第二天，便被赐帛。
醒来之后她便心神不宁。
因为除了昨夜在灯会上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的走向都与自己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就算她明知那只是一场梦，却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
所以她在等。
等接下来的事情是否会与梦中相同。
“小姐。”她的丫鬟红莲走了进来，
“老爷喊您去正厅。”
裴昭雪面露疑惑，梦中倒是没有这个情节，难道梦就单纯的是个梦？
在她踏进大厅之时，裴延之正坐在首座，见裴昭雪进来，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
“昭雪，这是我的得意门生。”裴延之开口，语气中带着自豪，“苏鹤归。”
“苏公子。”裴昭雪抬眸看向苏鹤归，微微施礼。
苏鹤归拱手一揖，“久仰裴小姐美名。”
“公子谬赞了。”裴昭雪淡淡道。
“你们年纪相仿，不妨先聊聊。”裴延之温和的笑了笑，
“我去书房一趟，前几日刚得来的字画，正巧给你瞧瞧。”
裴延之走了，正厅中只留下她与苏鹤归。
裴昭雪垂眸，心不在焉的喝着茶。
父亲将他们二人留下是为何都心知肚明。
只是她现在的心思依旧全都在昨日的梦中，如果真一一应验……
“裴小姐似乎对在下有些不满。”苏鹤归淡淡出声，语气温润如初，
“为何？”
“没有。”裴昭雪连忙摆手，“我只是在想昨夜的一个梦。”
“是何梦？让你如此心神不宁。”苏鹤归问道，随后见裴昭雪的神情便继续开口道，
“不必如此忧愁，梦中之事本就虚幻，何必当真。”
裴昭雪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看向苏鹤归正巧看到他清隽的容颜。
他一身素白衣袍，眉宇间透着书卷气。
这样的人，倒是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多谢苏公子宽慰。”裴昭雪起身，施礼道。
苏鹤归笑了笑，“裴小姐不必如此。”
二人寒暄几句后，裴延之正缓步走进正厅，手中端着一卷字画，面带笑意。
“这是我前几日刚得来的字画，画工极为细腻，颇有韵味。”他轻声说道，将字画小心翼翼地展开在桌上，墨香扑面而来。
三人站在字画前细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进正厅，打断了这温馨的气氛。
他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
“老爷，亲王殿下来了。”
“萧映淮？”裴延之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但也不能驳了王爷的面子，只能，叹了一口气
“请他进来吧。”
片刻后，萧映淮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只不过依旧嘴上不饶人，
“记得当年老师授课，总说有教无类，怎么如今连提亲都要与翰林院的折子般分个三六九等？”
“王爷说笑了，”裴延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翰林院折子关乎国本，岂能与儿女私情相提并论？”
“老师教育的是。”说罢，他忽然转身看向苏鹤归，
“这位便是新科榜眼？果然如传闻所说，温其如玉。”
苏鹤归楞了一下后微微一礼，“王爷谬赞了。”
萧映淮微微笑了笑，轻轻摇了摇折扇“昨日老师拒绝本王提亲，可是因为此人？”
话音刚落，苏鹤归脸上便露出尴尬的神色。
裴昭雪也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是萧映淮来提亲，父亲不同意，这才找来苏鹤归，用意昭然若揭。
还未等裴延之开口说话，裴昭雪便先开了口，
“萧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萧映淮见裴昭雪终于开口，薄唇微微上扬，应了一声。
裴昭雪留给父亲一个要相信自己的眼神后，便带着萧映淮一同离开了正堂。
待走到院中，才停了下来，开口问道，
“你昨日来提亲了？”
“自然。”萧映淮点了点头，表情坦荡，丝毫未想要瞒裴昭雪。
“灯会之事也是计划之一？”裴昭雪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片刻，才率先发问。
“是。”萧映淮毫不避讳，大方承认，
“此时想必你我一同逛灯会后我便来裴府提亲之事已经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