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京华梨园春
当晚,白洛洛又梦见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高高的冰座下倒映着她输入代码的模样,青铜蝉里包裹着她前世的点点滴滴,诡异的机关和血字,莫比乌斯环悬挂在戏班的牌匾之上,好像要压得白洛洛透不过气。
“不要!”白洛洛被惊醒,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还是她的房间,还是那样古色古香的布置。她拿起放在床边的茶,虽然已经凉了,但还是一口闷地喝完了。
月色透过窗纸洒在梳妆台的银色首饰盒上,泛起一阵柔柔的但带着些许寒意的光。
白洛洛看着这月光,心中不禁思索,为什么她会在中了蛊毒后看见那些画面。以及,长乐班的戏楼下又为何会藏着一个青铜棺椁。
这些事情很难琢磨透彻,但倒是让白洛洛越想越清醒。既然睡不着了,倒不如起身再看看这京华梨园春参赛的本子。
月色西沉,白洛洛修改了一部分本子,也染上了几分困意,索性放下笔睡去。
日子就这样在夹杂着疑惑中过去,转眼便来到了京华梨园春擂台赛的日子。
京华梨园春的擂台上悬着三面波斯菱纹镜,折射的光斑将天空割裂成万花筒。白洛洛指尖掠过改良戏服的宝石束腰,这些宝石在光斑的映射下显得更为光彩夺目。朝云和暮雨一边和白洛洛说着什么,一边打量着到场的戏班。柳含烟细细整理着戏服,谢无咎最后在调试他的琴。陆九霄和金元宝在抻着筋骨。今日这个擂台,说破大天去,长乐班都不能丢了面子,尤其是在看见和波斯乐团一起来的庆喜班的时候。
陈容章一脸得意地走来,身后跟着的是用琉璃封着的,与长乐班众人相貌相同的傀儡。
“这《烂柯山》你们长乐班演得,我们庆喜班也演得。”陈容章趾高气昂地走到白洛洛的面前,“我们庆喜班的《烂柯山》更胜一筹。”
“是吗?哟,这陈老板可是信心满满啊。“柳含烟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指着陈容章腰间那印着波斯纹样的香囊,“觉得跟波斯的乐团合作就能胜过我们吗?”
谢无咎抱着他的七弦琴走到与他一模一样的傀儡面前,只看了一眼便留下了一句,“只学了个皮毛。”
金元宝笑着看了一眼陈容章,便继续和陆九霄一块带着武生们抻筋骨。白洛洛看了一眼还想说什么的陈容章,干脆比了个“嘘”的手势,“聒噪得很。”
这一举一动倒是被坐在楼上的魏王看得清清楚楚。他倒是觉得,这白洛洛有点像一位故人。当年他曾被太宗皇帝过继给巢剌王,搬出了彼时当今的潜邸。那时候巢剌王和巢剌王妃压根就不管他,将他丢在一处小院子中,有一位比他小一些的侍女和他的阿姐经常给他唱戏。
白洛洛的一举一动,倒是颇有几分那位小侍女的模样。
“含烟,我们要不要改唱《镜花缘》。“白洛洛听见柳含烟的云遮月的嗓子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唱词婉转,倒是让人忍不住多听几句。
柳含烟看了一眼白洛洛,“他们庆喜班不过是玩一些奇技淫巧罢了,我们怕什么。”
白洛洛被这话逗笑,“你倒是有几分女将军的豪杰样,赶明儿我一定给你写个女将军的本子让你唱。”
“说好了啊。”
按着擂台前抽签的顺序,庆喜班和长乐班在一组。只是这庆喜班在长乐班前先行上场,这倒是先赚足了底下教坊司这些人的目光。
这些傀儡被操纵着演了一出本子合乎原本的《烂柯山》,中间利用硝石和长乐班悬着的波斯棱镜造出了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又让这些傀儡跳了一段《撒马尔罕的金桃》以及一段说不上来的舞蹈。
陈容章看向谢无咎,说道:“这才是真正的《霓裳羽衣曲》!“他拍了拍手,波斯的傀儡操控师拉动了什么东西,露出用机关术驱动的一个小型的九层戏台,每一层都站着傀儡,傀儡们在演着好几出戏。
傀儡们从小型的戏楼上下来,身形轻盈,配合着落下的花瓣,倒是如梦似幻。台下的人看着纷纷鼓掌,这傀儡戏与机关术一结合,倒是多了几分滋味,就是这本子老了点,虽然加入了其他的内容,但还是少点韵味。
轮到长乐班上场了,白洛洛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站在一旁给大家喊加油。七叔看了一眼白洛洛,“没事,他们就是在玩弄些奇技淫巧罢了,戏,还得是踏踏实实地演才是正道。”
紧密的鼓点响起,长乐班改编的《烂柯山》也登了台。朝云和暮雨的身段轻盈,宝石腰带泛出漂亮的光线。硝石冒出的烟雾加上白洛洛改造的以虚空和留白为主的布景,倒是给这部戏平添了几分韵味。向来琴师坐在台侧配乐,而这次,白洛洛让谢无咎坐在台前,用一个假山的布景遮挡住七弦琴,谢无咎的银发加上发间的鹤翎,加上时不时的吟唱,倒是活脱脱的一位剧中人。
到了《痴梦》这一折,柳含烟借助波斯棱镜的光演出了崔氏借梦见朱买臣请她去做夫人,高兴地穿戴凤冠霞帔,醒来却见残灯碎月,一片孤寂的味道。
白洛洛看得如痴如醉,台下的人也是如此。正当柳含烟演的崔氏哭着诉说自己如何后悔之时,陈容章悄悄使人上了楼。
柳含烟用水袖擦着泪,突然听得台下一阵骚动。悬着波斯棱镜的绳子被人割断了。
谢无咎注意到异动,立刻冲出了假山的布景,拉着柳含烟从台上跳到观众席中。朝云和暮雨身法娴熟,抱着谢无咎的琴也从台上跳了下来。
众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此时戏还未演完。饰演朱买臣的老生灵机一动,改了句唱词,指着柳含烟和谢无咎就开骂,“我本疑心,你为何又来找我来。原只当你图我富贵,不曾想,你是图我钱财去养这个小白脸。”
柳含烟和谢无咎也是机敏,就着改的词继续演了下去,又寻了个岔口把戏原到了原本上。
白洛洛惊出了一身汗,但前世处理过不少舞台事故和应激情况公关的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与众人一起站在一旁,听着教坊司的人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