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运用与创新发展》：从整体性视角认识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是关于人的解放，实现每一个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的学说。人的解放和每一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是在经济社会的历史进程中逐步实现的，因此，探讨人的解放必然要从经济社会历史发展的各个方面整体考察。马克思主义研究对象的整体性，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必然是一个整体而系统的科学体系。在共产党的政治实践中，作为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必然也是一个整体，而绝不能是一缕一片的知识碎片。只有用整体性的视角认识马克思主义，才能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的真谛，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中国化、大众化，才能在实践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长期以来，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是分学科进行的，包括理论界及其宣传部门在内的整个社会也是一块一块来讲马克思主义的。把马克思主义分为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分门别类地研究，有助于研究的深入和问题的细化，但是作为整体的马克思主义被人为地分割，甚至有门户之见并对立起来，容易造成马克思主义的碎片化、片面化和教条化。同时，从党的指导思想上来讲，马克思主义也不应该是单独的哪一个学科或领域，而只能是整体上的。因此，从马克思主义自身蕴含的逻辑入手，展现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对于准确认识和理解马克思主义，对于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显得非常必要。

一 对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内涵及其研究方法的认识

马克思主义整体性问题是近些年来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一个热点，对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认识也达成了共识。那么，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基本内涵呢？

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包括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这是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立足点。第二个层次是整体性的内容基础，主要包括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三大组成部分。第三个层次是贯穿于整体性内容的主线，就阶级性而言这条主线表现为无产阶级争取自身解放并最终解放全人类，可以说是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在理论上表现为对人类发展规律的揭示，这是逻辑主线。没有思想路线，就不可能有逻辑主线。而逻辑主线又是为思想路线服务的，人类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揭示为人的解放提供了思想武器。思想路线和逻辑主线的统一是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核心。[6]

另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是我们通常讲的“一脉相承”的“脉”，而这个脉的内容一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这是马克思主义最根本的理论特征和理论基石；二是科学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性质和社会理想；三是为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这是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立场和根本宗旨；四是坚持与时俱进，这是马克思主义最根本的理论品质。[7]

第三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不断发展的关于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是无产阶级实现自身解放和全人类解放的思想武器。其中“关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的科学”这句话包含了关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及发展规律、关于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和马克思主义的科学自然观。“无产阶级实现自身解放和全人类解放的思想武器”这句话，揭示了马克思主义这一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价值意义，特别是强调了它是无产阶级解放的哲学，而没有停留在关于“人类一般”的抽象议论上。[8]

关于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研究的方法，第一种观点认为，应该从马克思主义的层次结构来揭示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三大部分，是马克思主义显性的板块结构，而在其背后存在一个隐性的层次结构，即分为根本方法、基本原理和具体论断。其中，根本方法是统摄和贯穿马克思主义的灵魂，基本原理是马克思主义的骨骼，具体论断是马克思主义研究具体问题得出的观点、结论。第一层次适用范围最广，也最具稳定性；第二层次依据每个基本原理的普遍性程度而具有不同的适用范围和相应的稳定性；第三层次的具体论断适用范围最窄，稳定性最差。[9]对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研究也应该遵循马克思主义的层次结构来展开。

第二种观点认为，要从马克思主义文本来解读和说明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在马克思主义著作中，没有任何一本是单独研究哲学、政治经济学或科学社会主义的，恩格斯虽然在《反杜林论》中提出了马克思主义的三大组成部分，但恩格斯是在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的基础上提出这一问题的。因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整体，绝不能被随意肢解。[10]所以研究马克思主义，也不能单独从哪一个学科进行，只有整体展开。

第三种观点提出，需要从多个角度对马克思主义整体性进行揭示。从哲学思维的角度看，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思维是整体性的，这种整体性的哲学思维决定了马克思主义研究对象的不可分割性。从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对象出发，有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是整个客观世界以及社会形态的更替和无产阶级打破旧世界建设新世界的规律。[11]从实践的角度来看，有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是实践的科学，实践所具有的整体性质规定了，马克思主义是实践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有机整体。[12]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主题出发，有观点认为，整个马克思主义的主题就是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所以，马克思主义整体上是“人的解放学”。[13]还有从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整体性角度展开论证，认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体系，其本质或基本精神主要不在它的各个特殊学科中，而在它的整体中。[14]

梳理学界关于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研究进展状况，值得肯定的有三个方面。第一，相当多的文章对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研究的重要性、必要性展开了多角度的论述，这些成果促使学界形成一种共识，即再也不能以门户之见的态度来对待和研究马克思主义了，为打破学科藩篱、深入研究这个问题提供了浓厚的学术氛围。第二，把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看作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来源和整体性的基本内容，同时又没有简单地把世界观、方法论归结为哲学领域，这抓住了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实质和核心。没有统一的世界观和贯穿始终的方法论基础，确实不能形成整体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第三，提出根据经典文本来研究马克思主义，这是科学对待马克思主义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对现有的成果提出了分层次、多角度揭示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这对全方位理解马克思主义整体性有积极的意义。特别是有观点提出要从研究对象上来认识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并初步提出了研究对象，尽管观点不尽一致，但这确实切中了研究的要害，为寻找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逻辑起点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思路。

但是，在关于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讨论中，也明显存在三方面不足。一是过多的重复性研究。譬如对于研究该问题的重要性、必要性、意义等的论述连篇累牍，总是在这方面打转转而深入不到问题的核心，结果使研究失去了学术价值，变成了空乏的口号。二是看似在论述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其实不自觉地又以一种新的方法在分割马克思主义。譬如严格地把马克思主义分成若干层次，而层次之间又有标准相区分不能相互跨越，这事实上是违背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还有的文章看似在以不同角度论述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其实强调的依然是某一个学科，又把马克思主义固化到分门别类的学科中去了。三是缺乏创新性，没有尝试构建一个整体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体系，这是目前该问题研究最应该着力的地方。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研究已经开展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提出一个哪怕是供学界批判的对象，这不能不说是一大缺憾。

二 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逻辑生成

马克思主义整体性，是指马克思主义是一个逻辑严密的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有其逻辑起点、逻辑线索和逻辑结果。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有其始终如一的研究对象，整个理论大厦是围绕这个对象有逻辑地建立起来的。

在马克思主义的文本中有众多概念，哪一个概念能够挈领理论体系，成为整个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成为构建整体性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关键。仔细推敲在马克思主义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可以发现有许多重要的概念似乎可以作为研究的逻辑起点。《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唯物史观发源的标志，该文以异化劳动为主线分析资本主义劳动异化，将共产主义作为克服异化的理想愿景。在这里异化劳动是一个核心概念，正因为如此，有人把异化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来对待。《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萌芽之作，该提纲提出了科学的实践观，表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实践的哲学，它的任务不仅仅要解释世界，更重要的是要改变世界。基于“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论断，也有人把实践看作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德意志意识形态》是阐述唯物史观和共产主义理论的重要著作，该著作首次对唯物史观做了比较系统的论述，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基本规律，得出资本主义社会只是人类社会的一个历史阶段的结论。在这里，似乎是唯物史观或者社会发展规律可以当作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共产党宣言》是马克思主义的诞生作，该著作运用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特别是阶级斗争理论，批判资产阶级社会，得出无产阶级的胜利和资产阶级的灭亡是同样不可避免的结论。从《共产党宣言》文本出发，也有观点把唯物史观或者阶级斗争学说看作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的。《资本论》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它以资本为分析对象，揭示了资本运动的规律，得出的结论是：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共产主义必然胜利。从《资本论》文本看，好像资本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

寻找逻辑起点，不能脱离开马克思主义的文本。在解读上述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时，我们可以得出两个基本结论。一是马克思主义确实不是独立的哲学、政治经济学或者科学社会主义，在其任何一本重要著作中都体现着唯物史观分析问题的方法，而分析的问题恰好又是现实的社会经济关系，得出的结论是共产主义。这充分说明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整体，不能人为地加以肢解，把马克思主义降低成独立的哲学、政治经济学或科学社会主义学科。二是异化劳动、社会实践、唯物史观、阶级斗争、资本等概念确实是所在著作的重要概念，可以成为该著作的研究对象，要是作为整体性的马克思主义研究的逻辑起点概念就显得过于偏狭了。但是，这为寻找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研究的逻辑起点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异化劳动、社会实践、唯物史观、阶级斗争、资本等概念的提出和旨趣都指向一个对象，即现实的人。异化劳动使人异化了，失去了自由发展的个性；社会实践是改造使人丧失其本质的社会；唯物史观揭示创造历史的第一个活动是解决吃住穿等人的生存问题的活动，这是唯物史观的前提；阶级斗争是阶级社会，特别是资产阶级社会中无产阶级解放的手段；研究资本运动规律的目的在于使人摆脱资本的束缚。同样，马克思主义所揭示的共产主义社会是自由人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所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是人，这是从马克思主义文本中得出的结论。

然而，古典哲学，广而言之整个哲学社会科学都研究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研究的人与以往有什么区别呢？马克思、恩格斯在对费尔巴哈、鲍威尔和施蒂纳所代表的现代德国哲学以及各式各样先知所代表的社会主义的批判中，全面地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人，指出：“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设想的、所想象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口头说的、思考出来的、设想出来的、想象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有血有肉的人。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还可以描绘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15]在这里马克思、恩格斯首先明确了自己理论研究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其次规定了他们研究的人是两重属性统一的人，“有血有肉的人”，这是人的自然属性；反映、受制于、影响现实社会关系的人，有社会意识的人，这是人的社会属性。从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的规定出发，我们可以更准确地说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或现实的人。

对现实的人的研究是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生长点。研究现实的人，就是要研究现实的人的生产与生活，研究现实的人的解放条件和解放过程，“必须推翻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16]，这是整体性意义上马克思主义的逻辑展开或逻辑线索。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目标指向，是不断推进人的解放；把人提升到人的水平，最终达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结果。

综上所述，人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研究现实的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对人的解放条件、解放进程的研究是其逻辑展开，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其逻辑结果。整体性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逻辑体系需要循此思路构建。

三 整体性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逻辑体系

马克思主义是关于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的科学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以研究人的本质为切入点，分析了人的解放的物质条件、社会关系和历史进程。人是社会实践的主体，马克思主义在研究人与自然交往、与社会交往的过程中，揭示了自然界的发展规律、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在用普遍规律来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和未来社会的过程中，形成了对资本主义批判的理论和共产主义理论。沿着这条逻辑线索，我们可以把整体性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分为五个层次展开叙述。

第一，人的解放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人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是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统一。人的自然属性决定人如同动物一样首先要面对自然界，解决生存问题；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人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反映着他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一定性质，他的生存状态同时也受他生活的那个社会所制约。人的解放是有条件的，即摆脱自然界与社会的束缚。在现实世界里，人们“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而且这是这样的历史活动，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人们单是为了能够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去完成它，现在和几千年前都是这样”[17]。而在物质资料的生产中，人们必然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关系，即生产关系（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关系）。社会关系的协调，直接影响着物质资料的生产。

人的解放和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这个过程受物质生产以及必然由此决定的社会关系制约。根据物质资料的生产水平和社会关系的发展历史，人的发展可以划分为三大历史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自然经济状态下的前资本主义阶段，这是“人的依赖关系”占统治地位的阶段；第二个阶段是市场关系普遍发展的资本主义阶段，这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第三个阶段无论是生产力还是社会关系都不再作为异己的力量支配人，而是置于人的共同控制之下，人将在自觉、丰富和全面的社会关系中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这是“自由个性”阶段，这个阶段被称为共产主义社会。

可见，人的解放并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不是前生来世的而是今生今世的，不是无条件的而是有条件的。只有认识到、把握好物质资料生产的规律和社会关系演进的规律，人才能实现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才能获得全面自由的发展。马克思主义正是从研究人的本质，人解放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目的入手展开的。

第二，唯物辩证的自然观和认识论。人，首先面对的是自然界，如何认识自然界是实现人的解放的基础问题。马克思主义在研究这个问题时，提出了世界的物质性概念，认为“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18]。是物质决定意识，而不是意识决定物质。首先应该确立的是物质的决定性作用，然后承认意识的能动作用。物质世界的运动性、联系的普遍性决定了事物的发展性。自然界有其规律性，对立统一规律是事物发展和联系的根本规律。

以唯物辩证的自然观来考量人的认识，得出的结论是：实践是认识的基础，认识是主体对客体的能动反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真理具有相对性与绝对性，真理与价值是辩证的统一。认识论要求：认识和改造世界要一切从实践出发，实事求是，在实践中坚持和发展真理。这为研究人的解放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依据。

第三，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和特殊形式。人要从社会关系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必须认识社会发展规律。马克思主义认为，生产力是人类社会生活和全部历史的基础，而“为了进行生产，人们相互之间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才会有生产”[19]。人们在生产中所形成的这种关系，叫生产关系。在社会生产中，生产力反映的是人的物质生产的能力，生产关系反映的是人们的社会关系，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起推动或者阻碍作用。社会发展一定阶段的生产力所决定的生产关系总和，构成这个社会的经济基础，决定一个社会性质的是占支配地位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是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之上的制度、组织设施及思想观念。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的变更必然引起上层建筑的变革，并决定着其变革的方向。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有能动的反作用，它可以维护也可以破坏经济基础。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这两对社会基本矛盾运动来看，生产关系与生产力有一个从基本适应到基本不适应再到基本适应的矛盾运动过程，这种矛盾运动促使着社会生产的发展，也引起一个社会的经济基础变更进而引起上层建筑的变革，推动着人类社会逐步向高级阶段前进。在这种意义上，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也是自然史。

马克思在分析阶级和阶级斗争时指出：“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0]可见，阶级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没有充分的经济发展和真正的分工出现，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阶级。在阶级社会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必然会通过阶级斗争进行解决，进而直接推动社会向前发展。在现代社会，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导致的最终结果是终止阶级斗争，达到阶级消亡。因此，阶级和阶级斗争是根植于经济社会现实之中的，人为地划分阶级和制造阶级斗争，是违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从这种意义上讲，人是社会发展能动的主体，阶级斗争是阶级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

社会形态更替是有规律的，但并不排除其特殊性。“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21]这是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但是，主张社会发展规律的客观性，并不是宿命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主体，主体的能动作用决定了社会形态更替的统一性与多样性，历史的必然性与主体的选择性，前进性与曲折性。因此，世界历史的发展是有一般规律的，但是“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不仅丝毫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的形式或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反而是以此为前提的”[22]。

第四，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与发展趋势。马克思指出：“生产剩余价值或赚钱，是这个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23]在这个规律的作用下，资产阶级在它统治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内创造的生产力比以往一切世纪的总和还要多，使人的解放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同时，这个规律又把人置于赚钱的目的之下，异化的劳动与异化的人成为不可避免的结果。“人（工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生殖，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动物。动物的东西成为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24]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马克思主义认为，问题的根源在于现实的经济关系，即社会化大生产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这对矛盾演化的结果，是不断发生的经济危机。经济危机表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太狭隘，已经不能容纳资本主义的生产力了。正是基于这种分析，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25]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确立资产阶级的统治地位的同时，也培育了一个自己的对立面，即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是与社会化大生产相联系，并推动社会生产力向前发展的进步阶级，代表了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方向，具有先进性；受压迫剥削最重，具有坚定的革命性；是社会的大多数，代表着最大多数人的利益。马克思主义认为，无产阶级具有承担起解放全人类的历史使命的能力，在革命条件具备的时期，可以通过暴力或者和平的手段，推进社会变革，加速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转变的自然史进程，最终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第五，自由人联合体的理想。从社会进程分析，“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从前者变为后者的革命转变时期。同这个时期相适应的也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26]。过渡时期结束之后，人类就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根据社会的成熟程度不同，共产主义社会可以划分为第一个阶段和第二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在经济、道德和精神方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通行的是调节商品（就它是等价交换而言）的同一原则”。[27]第二个阶段是共产主义高级阶段，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财富充分涌流，劳动已经不再是谋生的手段，那时“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28]

从社会特征来分析，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生产力高度发展，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在生产关系方面，消灭私有制，全部生产资料由整个社会共同占有；在分配方面，个人消费品在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实行按劳分配，在高级阶段实行按需分配；在经济运行方式方面，实行有计划的产品经济，消除了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在社会管理方面，国家消亡，国家的一切权力将回归社会，实行社会自治。

从人的解放来分析，未来社会是“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29]这个社会消除了人对资本的依赖、对物的依赖、对规律的无奈和对国家的屈从。“使社会的每一个成员都能完全自由地发展和发挥他的全部才能和力量，并且不会因此而危及这个社会的基本条件。”[30]“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31]这是一个自由个性的社会，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社会理想，也是共产党人追求的最高价值。

概括来说，追求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内在的逻辑，沿着这条逻辑线索，马克思主义首先分析了人的本质，在揭示人的解放的物质条件时，形成了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在揭示人的解放的社会关系时，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在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来剖析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人时，形成了资本主义发展规律、剩余价值学说、无产阶级革命等理论；为了摆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的异化，马克思主义创立了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学说。我们认为，依据上述方式展开论证，能够揭示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内在逻辑，客观地反映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的整体性，有利于把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研究推向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