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郡风云
刘封将幸存的村民聚拢，指着东南方道：“鲍家庄与江陵城皆有庇护，诸位可沿山道缓行，遇岔路折向炊烟处便是。”
关平解下腰间水囊抛给瑟瑟发抖的老者：“庄里有热粥。”
两人嘱咐完之后，继续纵马往北查探，马蹄声踩着雪花渐远。
村民望着雪地上蜿蜒的血迹，终于互相搀扶着往南挪动。
不过一日，鲍家庄外的流民队伍骤然壮大了两倍。
诸葛均正指挥众人挖掘壕沟，忽见乌泱泱的人群跪倒一片，几个白发老妪扯着他青衫下摆哭喊：“庄主老爷定要护我们周全啊！”
鲍大娘抱着蒸饼筐挤进人群，闻言差点摔了竹筐：“这是位不是……”
“庄主夫人也在！”孩童指着她腰间佩玉欢呼。
流民们立时对着鲍家姐妹叩首：“三位伉俪同心，必能庇佑我等！”
诸葛均耳尖泛红，后退半步撞翻了木桶。
鲍二娘慌忙扶住，米粥泼在两人衣摆，倒像是绣了连理枝。
“咳，拒马桩间距再缩三尺。”诸葛均强作镇定转身，却见一人踉跄这从远处而来。
他那玄色夜行衣被血浸透，左肩赫然插着半截箭矢，手中羊皮地图的一角。
诸葛均仔细看清，却是他的暗卫“坤”。
“当阳…临沮…”他咳着血沫栽倒在地，“南边暗寨...牛金的旗...”
诸葛均瞳孔骤缩，疾步上前将他托住，血腥味里混着腐草气息。
记忆中，诸葛亮曾经拿着乌头草，磨成粘稠的汁液告诉他，这气味就是乌毒。
他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却平静如常：“快唤郎中来！让他带上取金疮药与解毒散，要快。”
庄内郎中听到事情紧急，慌慌张张的带着药箱就来到外面，看见诸葛均正扶着一名身受重伤的人呼唤着自己。
不及多想，立刻上前将“坤”衣物剪开，看见他身上的伤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身上纵横着七道刀伤，最深那道险些斩断手骨。
郎中捻着银针挑出箭簇，看得诸葛均反胃起来。
但为了能让郎中好好救治，他闭上了眼，温声对他道：“好好疗伤，别想其他。”
“主人…咳咳……”坤涣散的目光突然凝住，他想起了当初诸葛均在“科举”中将他选出时，满场举子欢声雷动的场景。
那是他此生距离希望最近的时刻，此后便以奴仆自称，心甘情愿的成为诸葛均的棋子。
“主人…我还有一句话，请帮我转告‘乾’，我和他对赌输了，欠他的十两银子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说完便合上了双眼。
“大夫，他……”
诸葛均着急的询问郎中情况，郎中皱眉道：“勿急，他只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郎中满头大汗的进行救治，诸葛均则一动不动，周围的不做事情的百姓也都围了上来，紧张的看着郎中手中的针线与药。
虽不知道“坤”与诸葛均的关系，但他们依旧默默的为他祈祷。
“好了，请将他小心的抱回屋中，背朝上，切忌剧烈晃动，否则伤口会再次撕裂。”
郎中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沾着满手的血擦着额头上的汗，在额间留下了一道由血织就的“红巾”。
“多谢大夫。”
诸葛均口头谢过郎中后，缓缓站起身来，鲍大娘与鲍二娘见状一齐上来帮忙，三人小心翼翼的将“坤”带回了庄内安置。
他坐在床榻旁，从“坤”手里取下那半个手掌大小的羊皮纸地图。
上面画着当阳县及周边的地图，并在距离当阳不远处画了一个红圈，并未标注是什么地方。
“可惜蔡錡和邓艾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诸葛均感叹了一会儿，起身复又走出庄来。
“先生！主公来书信了！”
文岱突然在庄内叫住了诸葛均，举着一张绢帛对他挥舞着。
“主公来信？是何人将信送来？”
诸葛均急匆匆的上前拿过书信。
“是先生的暗卫‘乾’，不过他现在因为体力不支，被庄客抬去休息了。”
听了文岱的话，诸葛均立刻展开来看：“闻小军师在鲍家庄之奇遇，实感奇妙。今又闻小军师之暗卫于途遭逢曹军，屡遭变故，想来曹仁欲扰我军，特遣云长、翼德、德固（蔡錡字）率兵三千前去襄助，预计两日便至。望小军师固守待援，切莫轻出。曹仁狡诈，恐设伏兵，宜多遣斥候，谨防夜袭。临楮拳拳，惟祈珍重。”
看毕，文岱复又取出一个锦囊来道：“大先生也来书信了。”
诸葛均接过锦囊，取出书信，展开来看，发现书信中画了一幅当阳县和鲍家庄的布局图，以及周边有可能暗藏曹军暗寨的地方，后面还附上了如何布防鲍家庄的图纸。
看着地图，诸葛均取出羊皮图纸，对照后发现当阳县与那处画圈的地方完全重合。
“阿兄果然神机妙算。”
诸葛均兴奋的让文岱去将鲍家三姐妹和关索叫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展示了羊皮图纸与诸葛亮的地图。
“可以按照我阿兄的这份地图派出人马去探查曹军暗寨。”
众人仔细看了一番，关索拍着胸脯到：“这件小事就交给我吧，我自小就会翻山越岭，就算山中虎熊也赶不上我。”
鲍三娘也不甘落后：“我也要去，正好可以试试师父发明的蹄铁和双镫，想来一定能登山渡水如履平地。”
二人争先恐口，唇枪舌剑，宛如一对欢喜冤家。
“若是让你二人一同前去，怕是不能探清敌方踪迹，反而还要被敌方追杀。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身手矫捷的庄客去做。”
两人被数落之后，立刻就闭了嘴。
鲍大娘命人取来笔墨纸张以及案几，就席地而坐，抄录起图纸来，交给一些庄客，让他们立刻按照图纸前去探查。
两日后，关羽张飞果然带着三千兵马来到鲍家庄，鲍庄主携全家出门跪迎。
“当阳商贾鲍宗岳久仰君侯威名，携全庄五百四十九口恭迎君侯。”
鲍庄主的姿态放的极低，几乎可以用五体投地来形容。
关羽下的马来，上前扶起鲍庄主道：“鲍公忠于汉室之心，左将军已经尽知，得知此处有难，特命某前来支援，请鲍公勿复忧虑。”
“维先！”
张飞看见诸葛均，也马上翻身下马，开心的快步走到诸葛均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没想到你一出门就能遇上事，将来俺老张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了。”
诸葛均感动的看着张飞，他终于不叫自己“小三”了。
“三爷就别挖苦我了，遇上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呀。”
张飞正与诸葛均打趣，却见关羽丹凤眼微眯，盯着诸葛均身后躲躲藏藏的关索。
“索儿，你还想躲到何时？”
“父、父亲……”
诸葛均看见关索畏惧关羽的表现，突然联想起他自己请命去探查暗寨的事情，原来是想躲着关羽啊！
在关羽严厉的神情下，关索从诸葛均身后站出。
“为父平日怎生教导你的？如何在鲍家如此无礼？”
关羽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责备，但语气却很柔和。
“如今你既已打败他家女儿，就应履行承诺。记住，人无信则不立，今后还需收收心。”
“是！父亲！”
关羽对待关索全然不同于关平关兴，或许是源于自小就把他丢失在外而产生的愧疚心在作祟吧。
鲍庄主听到关羽的话语，顿时喜笑颜开，觉得三娘与关索的婚事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
当下立刻邀请众人入庄，关羽则命蔡錡率领众军在外扎营后入庄叙事。
在鲍庄主的带领下，众人到达主屋大堂。
鲍庄主请关羽坐主位，关羽推辞不受，于是请他坐在次席。
“二哥，我看不如就给我一千人马，按照军师给的地图一个个扫荡一遍，定叫曹军不敢再南望。”
张飞秀了秀自己的肌肉，表示自己还有余力。
“三弟不必着急，我们如今到了鲍家庄，曹军细作定然知晓，不如探清情况再行动。”
关羽安稳下张飞跃跃欲动的心，又转头问起关平与刘封到哪里去了。
“公子与坦之往北去探查曹军动向，或许这一两日就能返回。”
诸葛均话音刚落，庄外庄客快步进来禀报：“刘公子与关公子回来。”
鲍庄主立刻命人将迎入，只见关平刘封二人脸上黑黢黢一片，身上多是尘土。
两人见到关羽、张飞，立刻跪下行礼。
“好侄儿，发现曹军动向了没？三叔我已经手痒难耐了。”
“回三叔，我们一路上并未发现大股曹军，只有零散的曹军轻骑在劫掠村民。”
“啧，这曹仁还真是一点不‘仁’，干脆改名叫‘曹不仁’算了。”
张飞吐槽曹仁的名字与行为，惹得在堂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曹军不敢与我等正面交战，用此卑鄙手段袭扰南郡，不知小军师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关羽行了个手势让刘封关平起身站到自己身后，并问诸葛均是否有什么看法。
“办法倒是有，只是怕主公与关将军不同意。”
“怕什么，你先说出来，如果真的能解决问题，咱们为什么不用？”
张飞直爽的脾气倒是很对诸葛均的胃口，于是说道：“我们将江夏交给孙权，再派兵打下襄阳，由二爷驻守，划江而治；并南定交州，将南海郡交给孙权，劝说他与我们合作进行海外贸易，加深我们的盟约；如果可以的话，再派个人娶了他的妹妹，这样我们就能安稳许多。”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关于首先发言，只见他神色凝重的说道：“江夏乃荆州重地，岂可轻易与人；联姻孙权更似屈膝求和；若是孙权背盟，我军岂不进退失据？在某看来断不可行。”
张飞也跟着关羽反对道：“维先怎的学起东吴鼠辈的伎俩？要俺说，直接提兵杀向曹营，砍他个片甲不留！”
“不过嘛……”张飞突然揶揄道：“这联姻之事，我看可以，不如就让维先去娶孙权家的妹子，将他妹子带过来，让俺老张好好招待招待她，也让孙权小儿知道，俺们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
诸葛均听了脸上顿时羞红起来，心想：三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边和银屏妹妹的婚事还没成，却想着让自己再去娶孙权妹子，这不是给二爷脸上抹灰吗？
不过幸好，关羽并未表现出不快，很快切断了这个话题：“此事还是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后，回报大哥知道在做定夺。”
继而将重心放在了打探曹军暗寨的事情上。
傍晚时分，蔡錡建设好临时营地，进入庄内，正巧看见关羽张飞诸葛均等人正围着桌案上的地图指指点点。
诸葛均抬头间看到了蔡錡，立刻招呼道：“德固快来，看看这地图上有没有哪处地方没有标注出来的？”
蔡錡应声上前，仔细查看了地图，发现打圈的地方的确都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山涧溪谷，于是摇头道：“图中基本没有错漏。”
“既是如此，待探马探清这些地方，就直接从当阳到临沮横扫过去，一一拔出曹军的布局。”
张飞摩拳擦掌，一副想要上战场的模样，却被蔡錡一声“但是”给呛住了。
“但是曹军的主要据点可能不在当阳临沮一线，更可能在靠近襄阳的编县或者蓝口聚渡口一带。”
诸葛均听了蔡錡的陈述，猛然一惊，仔细查看地图，果然诸葛亮在编县与蓝口聚渡口上轻轻点了两个点。
再次取出锦囊来翻看时，发现自己竟然漏了一张纸条。
“画圈处俱是暗寨，画点处才是主寨，维先与关张二将军只需清除暗寨即可，主寨不必理会。”
诸葛均明白，诸葛亮不希望自己弄险，因为他不想让好不容易安定的荆州再次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
截至今日，江夏北部依旧在曹操的管辖范围内，而那里的守将，则是被曹操称为有“周亚夫之风”的徐晃。
这也是诸葛均为什么要将江夏送给孙权的理由，因为只有让孙权在荆州也能接触到曹军，才能分散他对荆州的欲望。
而荆南四郡的防御，诸葛均则希望交给文聘，毕竟在原来的历史中，文聘为曹操在江夏抵御了孙权一辈子，不曾让孙权占到半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