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参加农村工作组
这场雨真是一场及时雨,整整下了一夜又大半个白天,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才渐渐停下来。这场大雨有效的缓解了当地旱情,让所有的社员们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大雨过后,,大队通过喇叭通知参加抗旱的所有人员各回各队,参加正常的生产劳动。由全体村民齐心协力,共同参加的这场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春季抗旱救灾工作就此宣告结束。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中旬,根据上级指示,郊区党委成立了“抓落实,促进农业生产大丰收”工作领导小组,下设若干个工作组。每个公社下派一个工作组,通过抓典型,以点带面,推动农村经济工作顺利开展,保证农业生产获得大丰收。我作为一名知青代表被公社党委选派进入工作组,与一位抗战时期的老革命王琦同志组成一个工作小组,派往郊区郜得利大队开展工作。他任组长,我任组员。
上级给工作组下达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广大农村干部群众提高思想认识,克服农村中普遍存在的“松、懒、散”状况,协助生产队搞好农业生产和其他工作,确保当年粮食生产获得大丰收。为达到上述目标,上级党委要求所有工作组成员严格遵守工作组纪律,除了组织参加开会学习和向上级汇报工作外,要与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每月参加生产劳动时间不能低于20天,没有特殊情况,不准请假。
我是五月二十一日下午收工前接到大队转发的公社通知,要求工作组成员五月二十三号早上八点前必须去郊区政府报到,然后进行了三天业务培训。培训结束后,再分别去各自指定的生产大队开展工作。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五月二十二日我用半天的时间我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和手头上的一些事情分别交代给了陈场长和王会计,中午去李平家吃了一顿便饭。饭后,我告诉李平公社党委安排我加入农村工作组,将派往郜独利大队开展工作,工作时间待定。李平听我说要派往其他大队开展工作,而且还不知道工作多长时间,泪水马上流了下来。她紧紧抱住我,含情脉脉的对我说:“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没事的时候记得给我写封信来,我在家等着你回来。”说完,她送我到村口,帮助我在马路上拦了一辆拖拉机返回城里。
五月二十三日一早我便去郊区政府报到,然后接受了三天培训。五月二十六日上午八点多公社党委李书记坐着一辆北京吉普车来到郊区政府,亲自把我和王组长送往郊区郜得利大队。
郜得利大队位于宝塔以南五六里的地方,它与宝塔大队虽然虽然隶属于同一个公社管辖,但这里的土地平整肥沃,水源充足,全部都是水浇地,是当地有名的产粮区。所以,它被公社领导视为掌上明珠,倍加呵护。全村400多户,2300多人,其中蒙古族人口占据百分八十以上,是一个蒙古族聚集非常集中的村庄。
我们大约十点钟左右到达郜得利大队。郜得利大队卜书记率领大队一班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公社党委李书记把我们两个人的基本情况作了简单介绍,然后又把我们工作组的任务向他们重申了一遍,就返回公社去了。
公社党委李书记走后,郜得利大队卜书记组织在坐的所有人员,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会上,卜书记把他们大队领导成员和各个生产队长分别给我们两个人作了详细介绍,然后代表郜得利大队致了欢迎词。王组长代表工作组讲了一下我们工作组下一步的工作思路,以及工作组与大队之间需要紧密配合的几个方面。会后,卜书记指派两个年轻人,让他们领着我们在村子里走一走、转一转,给我们介绍一下郜得利村的情况,再熟悉一下整个村子和周边的环境。等我们转完回来后,卜书记让人帮我们拿着行李,把我们领到大队部对面一个老农民家里。
进屋后卜书记给我们介绍:“这是房东,名叫张金娃,是我们生产二队的保管,那是他老婆名叫二改子。他还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是双胞胎。他儿子叫张永亮,是大队团支部书记,他闺女叫张永梅,是村里小学民办教师。他们家一共五间房,现在空着两间,你们两个人就住这其中的一间。以后你们吃饭,大队负责给你们在老乡家轮流排饭,每人每天交三毛钱,一斤粮票。今天你们就在他家吃饭。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就让他儿子去找我。”卜书记交代完之后,说他回大队部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就走了。
卜书记走后,我们两个把屋子简单收拾一下,放好行李,刚想躺下休息一下,就听见张金娃喊我们过去吃饭。我俩赶紧起来走了过去,进门后看见他老婆已经做熟饭,并且把饭菜都摆在桌子上了。只见碗里有调好的盐汤,几个盘子里分别放有蒸熟的土豆、倭瓜和芥菜丝,两个笼里分别是蒸熟的莜面鱼鱼、莜面顿顿和莜面傀儡。
“你们第一次来我家吃饭,咱们村里也没有什么稀罕吃的,听说你们城里人爱吃咱这的莜面,我就让我老婆专门给你们做一顿莜面吃。”张金娃说。
“你们这的莜面怎么是这种颜色?”我是头一次看见这种红颜色的莜面,不解地问。
“这叫二莜面,二莜面就是这种红颜色,是不是和你们城里吃的莜面不太一样。”老张说。
“啥叫二莜面?”我还是不懂。
“二莜面就是一半莜麦一半高粱米,两种粮食混起来加工出来就是二莜面”老张详细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看起来颜色很好看,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我心里这样想着。就在这时,老张的儿子闺女也相继回来了。他们两个进门后,王组长一个劲的夸奖张金娃的两个孩子,“你儿子和姑娘长得真是太好看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这么英俊的姑娘和小伙子。。”王组长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张永亮身高树大,一米八多的个头,匀称的身材,乌黑的头发,两条浓浓的眉毛下面两只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张永梅一米六几修长的身材,两条弯弯的柳叶眉下藏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红红的脸蛋上有两个小酒窝,微微一笑格外迷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靓女。我们大家相互介绍认识了一下,然后我们两个与他们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共同吃了一顿二莜面。
我第一次吃二莜面,虽然觉得有些僵硬,不如莜面那么柔软可口,但是拌上盐汤后,感觉还不错,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再加上今天一路奔波劳碌也确实饿了,所以也就没少吃,而且吃的特别香。可是,王组长很明显是吃不惯或者干脆就不爱吃,他只夹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说吃饱了,不吃了。
饭后回到我们休息的房间里,王组长对我说,“我胃口不好,实在吃不了这种饭,小张你去大队牛奶场帮我打一斤牛奶来。”
郜得利大队牛奶场在村子最西边,我去了牛奶场以后,牛奶房锁着门。我找到一位饲养员说明情况,他帮忙叫来牛奶场的保管给我打了一斤牛奶,并且告诉我以后要打牛奶的话,一定要上午九点之前来,中午保管一般都不在。我打牛奶回来,又让张永亮用他们的锅帮忙热好了,然后我用碗盛上递给王组长。王组长端起牛奶后,让我从他背包里掏出几块饼干递给他,便就着牛奶吃起来。
关于王组长的情况,公社党委李书记在我来之前给我做过简单介绍:王组长是蒙古族,1938年参加革命,那时他才16岁。参加革命后,一直跟随杨植霖、姚喆领导的革命队伍,转战于大青山革命根据地开展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他先后参加过多次著名战役,并且多次受伤,身上至今还有没取出的弹片,他的胃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解放后,先后在农业局、贫协、电子工业局、计委任职。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党员、老革命。今年由于身体原因他主动要求退居二线,然后请缨参加“抓落实,促进农业生产大丰收”工作组工作,想继续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听完李书记的介绍,不禁让我对这位和蔼可亲的老领导、老革命、老党员肃然起敬。
按计划,本来这天下午我们要随大队干部一块儿出工参加劳动,但是王组长感觉身体还是不太舒服,而且晚上还要由他准备材料,组织大队有关人员开会,所以他让我跟卜书记说一声,他下午就在家准备会议材料,请一下午假。我来到大队部,卜书记已经领着大队干部在那里等着了,我把王组长的情况跟卜书记讲了以后,卜书记让人递给我一把一米多长的锄头,说:“今天下午你跟我们一块儿出工去玉米地锄地。”说完,卜书记便领着我们一起来到第二生产队的一块玉米地里锄地。
来到地头,卜书记问我下乡这几年锄过地没有,我告诉他说我只是用短锄头锄过几次地,间过几次苗,但是没有使用过这么长的锄头锄过地。卜书记告诉我:“在农村锄地、摇耧、码垛和场面上的扬场一样都是技术活,看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很难。你说的那种短锄头,主要是蹲下身子用做刨地,或者是用来间苗,真正锄地、除草还得用长锄头。今天,我让张永亮先教教你,明天早上再出工我们可就要来真格的了。”
“卜书记请放心,我绝对没问题。”
于是,整个下午我就跟着张永亮认真地一招一式地学锄地。张永亮教的非常认真,他详细地把锄地的方式方法讲解给我:“用这种长把的锄头锄地时,双手要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前手距离锄头的头部占整个锄把的三分之二的位置,后一只手距离锄把的尾部20厘米左右就可以了。千万不要握在最底端和最顶端,这样用起力来很不舒服。一只手和后一只手的距离差不多40厘米左右最合适。锄地的时候,先把锄头抬高,高过自己头顶,这时,前一只手用力抬起来,后一只手握住锄把尾部,把高举的锄头用力向着自己想要锄的地方刨下去,这时,前一只手用力往下压,后一只手抬起锄把的尾部。锄地的时候记住,两只手一定同时用力,不能两只手分开用力。”张永亮怕我一时半会学不会,不厌其烦的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给我做示范。在张永亮精心指导下,还不到收工的时候,我已经熟练掌握了锄地的技巧,能够和社员们一样运用自如的使用长锄头锄地了。收工时,卜书记当着大家的面表扬了我。回家的路上,张永亮悄悄的对我说,“我们很难听到卜书记当面表扬人,你是第一个。”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当时我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晚上的饭是小米稀粥、炒面和咸菜,这样的饭在宝塔村基本上是早饭,没想到这里居然是晚上吃,真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由于干了一下午的活,我早就饿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王组长却只喝了多半碗粥,说胃口有点不舒服,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饭后,王组长和我一块儿来到大队部,组织召开“抓落实,促进农业生产大丰收”动员大会。郜得利大队领导班子成员、各个生产队队长、妇联主任、贫协主任、民兵营长、治保主任、知青代表等三十多人参加了动员会。会上,王组长向大家传达了上级党委指示精神,阐述了工作组的工作任务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王组长讲完,卜书记又围绕王组长的讲话内容向参加会议的人员提出了几点具体要求。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大队通知,说公社党委让我去公社详细汇报一下昨天的工作组的工作进展情况。接到通知,我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和王组长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又托咐张永亮帮我给王组长打点牛奶,然后就一路小跑赶往公社汇报工作。
当我来到公社党委办公室,李书记已经在办公室等我。我首先向李书记详细汇报了昨天的工作进展情况,接着我自作主张把王组长的身体状况如实向李书记作了汇报。李书记听完我的汇报后,拿起电话,不知道他给哪位上级领导在电话里将我反映的情况作了汇报,然后李书记让我先在外面等一等,说上级领导一会儿开完会给答复。大约是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李书记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回去转告王组长和卜书记,就说经上级党委研究决定,鉴于王组长目前的身体状况,特事特办。上级同意王组长在下乡工作组工作期间,除了组织召开有关工作会议和监督检查工作进展落实情况外,可以视身体状况自主选择参加一些轻体力生产劳动,不再对参加生产队劳动天数做硬性规定。另外,吃饭问题可以由王组长自己出钱出粮票从大队购买米面,大队负责指定一户社员家代做,不再进行轮流排饭。
回到村里,我先向卜书记传达了公社党委李书记的指示。然后又向王组长汇报了我向李书记工作汇报的情况,以及李书记请示上级后对王组长作出的生活安排。没想到王组长听完上级组织的对他作出的决定后,对我进行了一顿狠狠的批评。说我不应该越俎代庖、擅作主张,在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下,就把他的身体状况报告给了上级,说这叫违反纪律、越级汇报。我们来到农村就应该和农民一样,绝对不能搞特殊化。并说以后如果再出现类似情况,就让我卷铺盖走人。我是第一次受到这么严厉的批评。当时,我真的觉得好委屈,我明明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怕他吃不好再参加生产劳动恐怕身体吃不消。没想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把人家批评一顿。可后来通过与王组长共同工作一段时间后,我才逐渐认识到当时自己的做法确实欠考虑,同时也认识到了王组长之所以那样批评我,正是为了帮助我今后能够快速地成长。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基本上都是白天和社员们一起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和王组长一块儿组织有关人员开会,学习领会党中央关于加强农业生产方面的指示精神,或者深入到社员家里进家庭访问和社会调查,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和各种难题。尤其是王组长看到那么大一个村子只有两个机井,社员们吃水很不方便。于是,王组长通过和上级有关部门领导进行多次多方面的沟通、协调,上级领导终于同意并派来了一只打井队,帮助村里又打了一口深水井。这件事,得到了全村社员们的一致称赞。
工作组的工作看似轻松,其实责任重大。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抓好农业生产,改善农民生活。要想达到这个目标,就必须要真正融入到农村群众生活当中,体验生活,与广大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而且要取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信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能够做到的事情,而取得广大社员群众的信任和支持是我们做好工作的前提和和关键所在。
我们在郜得利大队开展工作的头一个多月,无论是在生产劳动中,还是家庭访问中,或者是平时接触交往中,不管你是跟大队领导成员、生产队长们交谈,还是跟普通社员们交谈,大家基本上都是统一口径,没有一个人对大队领导和大队总体工作持反对意见,也没有任何人主动找工作组汇报情况或者反映村里存在的问题。我和王组长两人一直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又分析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况。
有一天,我在四队张二小家吃排饭时随便聊天,我问张二小“你们村的人为什么中午都喜欢吃二莜面?”
“也不是天天中午都喜欢吃二莜面。”张二小随口回答。
“那就是我赶巧了,这一个多月我中午吃的可都是二莜面,从来没有吃过一次别的饭。”我说。
其实,再好的饭也不能天天吃,何况我是那么的爱吃莜面,可这些天来我一到中午想起又要吃二莜面都有点触头。
“哪是你赶巧了,是派饭的人跟我们说你们城里人吃不上二莜面,让我们专门给你们做的。”张二小说。
“嗷,原来是这样,那每天都是谁给我们派饭呢?”我问。
“就是每天来领着你们一起去吃饭的那个卜有有。”
“我怎么看卜有有和卜书记长得很像,他们是不是弟兄俩呀?”
“你算说对了,卜书记是卜有有的堂哥,他们是一家人。”
“你们村姓卜的人怎么这么多呀?”
“你是不知道,我们村主要就是两大姓,一个是姓卜,一个是姓张。姓卜的全部都是蒙古族,他们大概占全村人的百分之八十左右,相互间多多少少都有点沾亲带故。我们姓张的都是汉族,大概占全村人的百分之十几,也算是一个家族,老一辈都是从山西走西口来到这里安家落户的。剩下的姓就比较少了,基本上都是单蹦的几个。”
“照你这么说,咱俩也是同姓,我们是不是也算是一家人了?”
“那是当然,我们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我就是把你当做自家人才和你说这么多。“
我把张二小说的话默默记在心里,回到宿舍之后我把我听到的情况向王组长进行了详细汇报,王组长听后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便嘱咐我以后多留心观察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大约过了七八天,有一天下大雨,人们都没有出工。我和王组长吃完早饭后,没有地方去,就都坐在家里炕上看报纸。这时,张永亮手里拿着一副象棋盘,推门走了进来。说:“你们来了这么长时间,咱们一直各忙各的也没有时间和你们好好坐坐,今天正好赶上下雨,出不了工,就想过来和你们下盘棋一起聊聊。”
“好呀!”我和王组长异口同声的说。
“但不知道你们两个喜欢下象棋不?”张永亮问。
“喜欢,当然喜欢,不过自从下乡以来一直没有下过。”我随口说道。说完我又扭头看了看王组长。
王组长笑着说:“我也挺喜欢,由于身体伤病也已经很多年没有下了。尤其现在低头时间一长就头晕,血压也会升高,还是你们两个年轻人下吧,我来观战。”
王组长说完往旁边挪了挪,给我俩腾出一块儿下棋地方。于是,我就和张永亮摆起棋盘对弈起来。
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下象棋,而且一下起来就上瘾,虽然没有参加过任何大型比赛,但也很少碰见过强硬对手。没想到今天在农村居然遇到了对手,张永亮的棋术精湛,棋风犀利,飞刀弃子技术运用娴熟,稍微不注意就会中招,所以一上来我一个不留神,他就给我一个下马威。两人从一开局就杀得难分难解,双方直呼是棋逢对手,四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棋盘,脑海里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哪里还顾得上聊天。一盘棋下来,大约用时四十多分钟,本来说好是三局两胜,但是两人下的时间太长,接近一个上午才下了三盘棋,结果是一胜两平,张永亮占优。我俩还想继续下,非要决出个胜负来。王组长见状拍了拍手说,“差不多快到饭点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吧。想下,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听王组长这么一说,我俩这才收拾起棋盘。
这时,外边还在下雨,张永亮看了看表说,“现在刚刚11点半,还不到排饭时间,再说外边雨下得还挺大,村里的路都是粘土地,一下雨特别不好走。现在我去大队部说一声,今天就在我家吃排饭,反正下午也出不了工,不如中午咱们和我大一块儿喝点酒,顺便也好在一起唠一唠。”
王组长说:“你的这个安排我看可以,不过我不能陪你大喝酒,一来我最近胃口一直不好,医生特别强调要戒烟戒酒;二来我们两人随时可能有事,千万不能因酒误事。今天就让小虎陪着你和你大少喝点,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到城里我家咱们再一起喝酒。”
听王组长说完,张永亮便回家穿上雨衣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就返回来告诉我们,“大队同意你们今天在我家吃排饭,现在我就告诉我妈做饭去。”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张永亮过来叫我们去吃饭。我们进屋后,看见张永亮的母亲正站在炕边在擀面,张永亮他大坐在炕上,炕上的桌子上摆了一盘花生米、一盘炒土豆丝、一盘毛豆、一小盘芥菜丝和一壶酒。见我们进来,张永亮他大赶紧招呼我们说:“来,咱们先上炕喝酒,等咱们喝的差不多了,再让永亮他妈给咱们每人煮碗咯锅面。”
“你们大队每年是不是分的小麦很少,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吃咯锅面,以前全部吃的都是二莜面。”我故意把话题引出来。
听我说完,张永亮接过我的话题说:“今天既然你们说到这,我也相信你们。因为你们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在我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的人品、工作作风和你们对待工作的态度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而且,你们还出人出钱帮助我们村打了那么好的一口深水井。另外,王组长过去在我们这一带闹过革命,老一辈人都听说过关于他的故事。所以我今天就和你们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不过,咱们可是哪说哪了,对事不对人,你们俩知道就行,千万不要外传,不然你们到时候一拍屁股走了,我们全家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你放心,我们以党性担保,你给我们说的话,我们保证做到绝不外传。”王组长说。
“其实,我们大队和其他大队分到的粮食品种差不多,甚至比其他大队分的还多,只是我们大队领导不让社员们随便告诉外人我们每年能够分到多少粮食,尤其不让对你们这些下乡干部说。”张永亮接着说。
“为什么?”我和王组长同时问道。
“因为我们曾经吃过亏,而且是吃过很大的亏。有一年赶上好年景,我们生产队粮食获得大丰收,那一年正好赶上上级党委派来一个工作组到我们大队检查指导工作。工作组在听取大队工作汇报时,要求对各个生产队的粮食产量进行统计,当时我们13个生产队,都实事求是地向工作组作了汇报。你们猜,最后结果怎样?”张永亮说到这里故意把话停顿下来,看了看我们。
“结果怎样?”我和王组长异口同声地问道。
“结果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工作组竟然把各生产队汇报的数字作为年终上交公粮的标准,报告给了上级部门。上级部门也没有做进一步的调查,就按照工作组上报的数字核算征收公粮标准,而且保持三年不变。这样一来可把全村人给害苦了,原本以为今年粮食大丰收,人们可以多分一些粮食,可谁也没有想到让工作组这么一闹,不但没有多分,反而还不如往年分的多。各个生产队除了上交公粮外,每个劳动力平均只分到340斤,比上年减少40斤。从此,人们再也不相信工作组的话了。以后凡是上级派工作组进村,人们从表面上还是拥护工作组的工作,但是从内心上来说,从上到下都非常讨厌和排斥工作组,总会想方设法想制造一些麻烦和障碍,好让工作组能够快一点离开。”张永亮说着说着也透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明显对以前的工作组表示不满。
“所以你们就天天给我们吃二莜面,就是想把我们早点撵走。”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你们这么说可真有点冤枉我们大队领导的一片苦心了。”张永亮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和王组长异口同声的说。
“因为我们都知道王组长是革命老前辈,而且曾经在我们这一带打过仗,老一辈人虽然过去没有见过王组长的面,但是都听说过他的名字,所以我们大队领导才特意安排卜有有在排饭时要照顾好你们,说你们城里人平时也吃不上二莜面,中午吃饭时就让你们吃点咱村里稀罕的二莜面。要不然,如果是别的工作组来,我们给他们准备的饭就是每天全谷面了。”张永亮说。
“我上中学在一次学校组织的忆苦思甜活动中吃过一次全谷面窝头,谷糠沾在嗓子眼特别难咽。”我说。
“不管是全谷面馒头还是全谷面窝头确实都不好吃,我们村里人也是在闹灾年的时候,粮食不够吃才吃全谷面。遇上好年景,人们一般都不会在上次来的那个工作组,其中有几个工作组成员村里人不但是每天给他们吃全谷面窝头,而且还把头打开了花,最后他们吃了哑巴亏,自己灰溜溜的走了。”张永亮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因为那个工作组来了之后,他们个个都是盛气凌人,到处进行瞎指挥,还处处总想表现一下自己,老是不停地挑大队和生产队的毛病,不是今天这里不对,就是明天那里有问题,反正没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地方。白天找人谈话还不够,还要搞什么夜访,说什么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时刻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尽他妈的扯淡。所以村里人都特别讨厌他们,每天给他们排饭,吃不吃就是全谷面,喝不喝就是酸米粥。有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们又去夜访,路过村西头那个机井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扔过来几块砖头,把其中一个工作组成员的头上打破好几个口子,流了好多血,送到公社医院还缝了几针。事后,他们找公社反映情况,公社的让公安派出所派人来调查过此事,可是黑灯瞎火的谁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打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说怎么查?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事情闹成这样,这个工作组成员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他们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自己灰溜溜地返回城里,再也没回来。”张永亮回答。
“出了这样的问题,工作组成员自己离开了,上级部门也不过问一下吗?”王组长问。
“谁来过问?谁都不想过问。因为你一过问,就必须拿出处理意见。这年头当官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我们村大部分人都是蒙古族,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闹不好就会犯违反民族政策的错误。所以,每次出了事,上级派人来也基本上都是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所以,工作组这几年也就像走马灯一样来了走,走了来,而且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听完张永亮这一番话,王组长对张永亮说:“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今天你的这番话给了我们很多启示,对我们今后更好的开展工作很有帮助。请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把你今天说的话告诉任何人。不过,有一点还需要得到你的帮助。”
“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张永亮回答很干脆。
“你知道,我们工作组进驻你们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我们在工作中的自身感觉,结合你刚才讲述的那些细节,说明人们对我们工作组的工作,包括我们个人都还存在一些芥蒂,从而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工作组的工作进程。其实,我们这次工作组的主要任务主要就是帮助你们搞好农业生产,改善生活条件。我们是来帮助大家解决实际问题的,不是来搞什么运动,更不是过来整人的。这一点还需要你在日常生活中帮助我们多向大家解释解释,让社员们放心,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可能的帮助大家来解决这些问题和困难,从而使我们工作组的工作尽快得到全体村民的理解和支持。”王组长讲道。
“这个没问题,我也正是看到你们是实实在在的为我们着想,真正替我们老百姓办事我才对你们说了这么多,明天我先从我们团员那儿开始做工作,然后逐步推开。”张永亮满怀信心地说。
“好,我们就这么定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再及时沟通”王组长这样说。
张永亮办事雷厉风行,还真是说到做到,工作很快就打开了局面。经过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在随后的日子里,村民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问题都会主动找上门来向我们反映情况。还有一些村民主动过来,为我们今后更好的开展工作提供帮助或者提出合理化建议。这样一来,有了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如鱼得水,开展的非常顺利,最终非常圆满的按时完成了上级下达的各项任务。
通过这件事让我深深的体会到,获得广大人民群众的信任和支持,是我们做好任何工作的前提和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