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骸焚羽
坠向青铜镜的瞬间，夏烟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镜面泛起涟漪，无数记忆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母亲绣着时空道纹的襁褓、烛阴阁主指尖跳动的九色火焰、还有冰棺少年将时烬晷按入他胸膛时眼底的悲悯。这些本该属于他的记忆，此刻却裹着陌生人的温度。
“抓紧我！“夏烟在罡风中嘶吼，却发现怀中的妹妹正在虚化。夏夏的右眼变成禽类特有的竖瞳，青蓝羽毛从耳后蔓延至脖颈，左手指尖凝结的冰晶居然在灼热气流中毫发无损。
镜面突然迸发强光，时空仿佛被折叠成千层糕。夏烟重重摔在青铜地面上，这里每块地砖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片段：他看到十二岁的自己在祠堂罚跪、看到父亲临死前用血画出神秘符阵，还看到蒙面女子在暴风雪中焚烧某个婴儿的脐带。
最可怕的画面出现在十步之外——另一个自己正踩在天罚者的尸体堆上，业火冠冕生长着狰狞骨刺，手中时烬晷完整无缺。当那个夏烟转头望来时，现实与镜像的界限开始崩解。
“哥哥小心！“夏夏突然扑过来。她背后的青鸾虚影展开双翼，冰火交织的龙卷风撞上破镜而出的血刃。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冲击波，在青铜世界撕开无数裂缝。
夏烟右眼赤光大盛，他看清暴虐版自己头顶的黑色命烬线。当指尖触及那条充满不祥气息的丝线时，海量记忆灌入脑海：上三天禁地深处囚禁着十二具冰棺、烛阴阁主面具下居然是张没有五官的脸、还有母亲在光阴长河里被铁索贯穿琵琶骨的画面。
“呃啊！“夏烟跪地抱头，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在颅内翻腾。暴虐版夏烟趁机掐住他喉咙，业火冠冕滴落的血焰灼烧着青铜地面：“你就是我丢掉的那部分软弱。“
生死关头，夏夏脖颈的锁链纹身突然发光。她仰头发出的不再是人类哭喊，而是清越的凤鸣。青鸾虚影实质化的瞬间，整座青铜镜殿开始崩塌，无数记忆琥珀从裂缝中坠落。
暴虐夏烟身形突然扭曲，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消散的手指：“你竟敢唤醒剑冢...“话音未落，镜像世界彻底破碎。真正的夏烟抱着昏迷的妹妹，坠入沸腾的岩浆海。
预想中的灼痛没有来临。夏烟睁开眼，发现他们悬浮在赤金色岩浆中，胸口时烬晷不知何时补全了坤火指针。更诡异的是，四周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青铜剑，每把剑柄都镶嵌着记忆琥珀。
“这是初代朱雀的剑冢。“苍老的声音从剑阵中央传来。夏烟转头看见岩浆凝聚成鹤发老者的面孔，老者左眼是跳动的火焰，右眼却封着冰晶。
老者凝视夏夏背后的青鸾虚影：“苍鸾火魂本该在十八岁觉醒，时空乱流让劫数提前了。“他忽然伸手点向夏烟眉心，“小子，你心脏里跳动的可不止半块时烬晷。“
剧痛席卷全身，夏烟看见自己胸腔变得透明。本该是心脏的位置，青铜罗盘与血肉共生，玄火指针的虚影正在缓缓成型。更可怕的是罗盘背面吸附着九枚太阳纹章——正是离火渊上空那九根朱雀尾羽的缩小版。
“每激活一种天烬之火，你就能短暂唤醒母亲片刻。“老者话音未落，岩浆海突然掀起巨浪。烛阴阁的骨舟刺破火浪，船头站着戴青铜傩面的女人，她手中提着的灯笼里，幽蓝火焰已经变成暗紫色。
“交出朱雀剑骨，赏你们全尸。“女人掀开傩面，露出布满咒文的脸——正是客栈里那个神秘女子。她身后升起九头蛇虚影，每个蛇头都戴着不同制式的王冠。
夏烟突然头痛欲裂，他认得那些王冠。昨夜燃烧命烬线夺取的记忆里，被暴虐版自己屠杀的九大禁地守护者，佩戴的正是这些冠冕。
“原来你就是烛阴阁的...“夏烟话未说完，女子突然甩出骨鞭。鞭梢的倒刺分明是缩小版时烬晷，撕裂空间的同时居然在盗取时间——夏烟看到自己左手的皱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夏夏在此时苏醒。少女眼尾燃起冰焰，青鸾虚影发出震天清啸。漂浮的青铜剑突然集体震颤，最中央那柄刻着“焚羽“的古剑破空而来，剑柄处的记忆琥珀里封存着婴儿啼哭的画面。
当夏烟握住剑柄的刹那，整片岩浆海开始倒流。焚羽剑爆发的赤金色光晕中，他看见母亲抱着双生子站在祭坛上——其中一个婴儿心口嵌着时烬晷，另一个背后舒展着青鸾火翼。
“双生镜骸，原来是这样...“夏烟挥剑斩断骨鞭，剑气掀飞女子脸上的咒文。蜕落的皮肤下，熟悉的容颜让他浑身血液冻结——那分明是二十年后的夏夏，只是左脸爬满烛阴阁的尸斑。
趁女子失神的瞬间，夏烟劈开骨舟。他抱着妹妹跃入剑阵撕开的时空裂缝，身后传来癫狂的笑声：“你以为逃得出命轮闭环吗？我在离火渊尽头等你三千年了！“
再次坠落现实时，暴雨浇灭了夏烟身上的余火。他趴在下三天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怀中妹妹的羽毛正在消退。夜市人群惊恐退散，因为空中悬浮着烛阴阁的血色通缉令——画像上的夏烟头顶业火冠冕，而夏夏背后展开青鸾火翼。
更糟糕的是体内时烬晷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动。当坤火指针停在“玄“字方位时，夏烟左眼突然看到千里之外的场景：母亲在光阴长河中的囚笼出现裂痕，而裂缝位置正是他此刻站立之处。
“找到你了。“阴影中伸出苍白的手，客栈里那个蒙面女子的冰蝶落在夏烟肩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跟我去杀十年后的自己，或者看着夏夏被苍鸾火魂烧成灰烬。“
暴雨在此时骤停。悬浮在空中的雨滴映照出无数个未来片段，夏烟在其中一块水镜里看到最恐怖的画面——自己亲手将焚羽剑刺入妹妹心脏，而剑柄处的记忆琥珀里，封存着此刻这个雨夜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