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夜的青铜鼎

七月初三的雨下得邪性。长安城西市上空翻滚着铁锈色的云，雨滴砸在醉仙楼的青瓦上，蒸腾起带着花椒味的白烟。陆小锅蹲在后巷的榆木砧板旁，手里转着那把祖传的铜勺——勺柄被磨得发亮，沿口还沾着正午切蒜留下的绿渍。

“哥...“

木门吱呀作响的声音混在雨声里，陆小碗裹着褪色的靛蓝粗布裙，手腕处露出的胎记像口倒扣的火锅。她扶着门框咳得弓起背，掌心里却攥着块硬如石头的杂粮饼：“张厨子说...咳...刘掌柜的赊账要是再讨不回来...“

铜勺突然在掌心发烫。陆小锅猛地抬头，三道黑影正从巷口逼近。他们抬着的青铜方鼎在雷光中泛着幽绿，鼎耳缠着暗红绸带，雨水打在鼎身饕餮纹上竟发出“滋滋“的油爆声。

“蹲下！“

陆小锅扑倒妹妹的瞬间，黑袍人袖中寒光乍现。领头者面具上的独眼纹饰闪过血光，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鼎盖缝隙喷出赤红雾气。那味道像是把全巴蜀的花椒辣椒倒进热油，巷子里晾着的咸鱼干瞬间蜷曲成虾米状。

“闭气！“陆小锅用围裙捂住妹妹口鼻，自己却被辣得涕泪横流。模糊的视野里，黑袍人正掐着古怪法诀，青铜鼎腾空倒扣，鼎内传来千军万马沸腾般的声响。

三更的更鼓穿透红雾时，陆小锅从臭水沟里爬起来。怀里的青铜鼎只剩半截，断裂处露出齿轮般的机关结构，底部刻着串蝌蚪状的符号——后来他才知道那是“Hot Pot“。

“掌柜的说这是凶器。“

陆小锅把鼎塞进柴房的泔水桶，腐臭的菜叶盖住了血腥味。小碗正在灶台边煎药，艾草混着陈皮的味道压不住她指缝渗出的冰渣：“哥，鼎里的药渣...有百年血灵芝的味道。“

铜勺“当啷“掉在地上。陆小锅盯着妹妹手腕胎记上新浮现的“麻“字，突然抓起墙角麻袋：“我去趟仁济堂。“

子时的西市静得诡异。当他翻过药铺后院时，怀里的青铜鼎突然发烫。随手扔进去的当归在鼎中翻滚，污水竟沸腾成琥珀色。更诡异的是，鼎身饕餮纹张开巨口，将月光吞成漩涡。

“妖魔现世！西市有红光冲霄！“

打更人的尖叫划破夜空。陆小锅抱着鼎狂奔时，屋檐上的黑猫集体发出婴儿般的啼哭，上百双发绿的眼珠随着青铜鼎转动。

药汤灌入小碗口中的刹那，屋顶轰然炸裂。五个戴傩戏面具的修士破瓦而入，刀尖上的寒霜冻裂了药罐。

“你们吓着我妹了！“

陆小锅抡起铜勺砸向为首者，却被剑气掀翻在地。诡异的是，铜勺在青砖上砸出的火星竟凝成“禁“字，刺客的剑锋再难寸进。

小碗突然睁眼。

她的瞳孔分裂成九宫格，每格都浮动着不同汤色。青铜鼎凌空翻转，残汤化作赤龙扑向刺客。当惨叫声停歇时，院中只剩五堆冒着热气的...麻辣香锅。牛百叶在红油里卷曲，鸭血居然还在颤动。

“这是...什么邪术？“陆小锅跌坐在地，看着妹妹昏倒在灶台边。青铜鼎正在吸收那些“食材“，鼎底符号已变成“KFC“。

马蹄声从街尾逼近，巡夜卫兵的火把照亮半条街。陆小锅背起妹妹翻出后墙时，怀里的鼎突然伸出血管状触须，将五具“香锅“吸成干尸。

寅时的官道泛着青灰色。陆小锅喘着粗气钻进城隍庙，青铜鼎在包袱里发出心跳般的震动。

“少年人，你的担担面煮坨了。“

邋遢老头从供桌下钻出，酒糟鼻抽动着凑近青铜鼎。他背后的缺口铁锅沾着可疑的油渍，腰间葫芦裂口处滴落的液体，在地上烧出“剑“字凹痕。

“我叫老火锅。“老头屈指弹鼎，青铜纹路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治这女娃的病，得用九宫格...“

突然抓起陆小锅的手按在鼎上：“摸到什么？“

掌心传来灼痛。闭眼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万千食客在云端举箸，巨大的火锅里沉浮着日月星辰。再睁眼时，鼎沿已烙下勺形印记。

庙外突然传来鸦群惊飞声。老火锅瞳孔骤缩，酒液在空中凝成“逃“字。最后一缕月光掠过鼎身时，底部符号正在“KFC“和“必胜客“之间疯狂切换。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破庙时，陆小锅发现妹妹的胎记多了道辣椒状红痕。老火锅在墙角鼾声如雷，指尖残留的油脂在地上画出诡异阵图——仔细看竟是缩小版长安城格局，西市位置标着滴血的铜勺。

五里外的城楼上，戴川剧变脸面具的身影收起窥天镜。面具上是沸腾的鸳鸯锅图案，左半边的清汤正在吞噬红油。

“找到食神鼎了。“他对着掌心说话的姿态很怪异，那掌心裂开布满利齿的嘴：“用那个女孩做祭品，魔主就能...“

一阵风掠过，城楼只剩半块凝固的牛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