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鎏金初试
云栖市的清晨还未完全褪去薄雾,文物局临时搭建的修复工作室里却已灯火通明。温念站在长桌前,月白色旗袍袖口挽起,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她面前摆着一块残损的瓦当,鎏金纹饰斑驳,像是被时间啃噬过的遗骨。桌上工具摆放得一丝不苟——鎏金刀、药香瓶、细砂纸,每一件都按她的习惯排列,强迫症般精准。她拿起鎏金刀,指尖轻颤,眼神却坚定如磐石。
“温小姐,您真要现在就动手?”小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杯热茶,语气里满是迟疑,“局里说下午才开会展示,您不休息一下?”
温念头也没抬,刀尖轻轻划过瓦当边缘,剥落一层浮灰。她淡淡开口,嗓音冷得像冬日里的霜:“修复这种东西,等不得。时间越久,痕迹越淡。”
小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劝。他知道这位温修复师脾气古怪,外表清冷如月,骨子里却藏着一团火,谁也熄不灭。他把茶放在桌角,小心退到一边,生怕打扰了她。
温念没在意他的举动,注意力全在手上的瓦当上。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鎏金纹饰,仿佛能听见千年前匠人的呼吸。母亲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念念,鎏金不是死的,它有魂。你要用心去听。”她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柔光,随即被冷意掩去。她拿起药香瓶,滴了几滴琥珀色的液体在瓦当上,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刀尖顺着纹路游走,鎏金的光泽在她手下渐渐复苏。那不是简单的修复,而是一种唤醒——金色从暗淡中挣脱,像是沉睡的凤凰展翅欲飞。小李瞪大了眼,忍不住凑近几步,惊叹溢于言表:“这……这也太神了!”
温念没理他,刀锋一转,收势干净利落。她放下工具,盯着修复好的瓦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满意的弧度。鎏金纹饰虽只恢复了小半,但那份古韵已初现端倪。她轻声道:“这才是个开始。”
工作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文物局科长周谨言走了进来。他一身正装,眉眼间带着几分儒雅,见到温念手里的瓦当,眼神亮了亮:“小师妹,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
温念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师兄过奖了。鎏金技艺是祖传的,我只是照着做。”
周谨言笑了笑,走近几步,低头细看那块瓦当:“照着做?这话可谦虚了。云栖市多少修复师试过这块,谁也没你这功力。”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意,“下午展示会,局里都指望你露一手呢。”
“露一手?”温念冷笑,起身收拾工具,“我不是戏班子卖艺的。修好了是我的事,修不好……”她停下动作,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也不会有人逼我交差。”
周谨言被她噎得一愣,随即苦笑:“你这脾气,还是跟当年一样。”他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延舟一身深色西装,眉骨的浅疤在灯光下更显凌厉。他双手插兜,气场冷冽得仿佛能压住满室的暖意。见到温念,他停下脚步,目光在她手边的瓦当上扫过,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探究:“温修复师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温念闻言,手一顿,抬眼看向他。她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泪痣在光线下幽幽发亮:“沈总来得正好,昨夜施工队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沈延舟眉梢微挑,迈开长腿走近,停在长桌对面。他低头看着那块瓦当,墨玉扳指在指间转了半圈:“昨夜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温小姐若有证据,不妨拿出来。”
“证据?”温念冷哼,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总的人昨夜在古建遗址翻来覆去,凿痕还新鲜着。你若真想查,何必等到我说?”
空气瞬间紧绷。周谨言皱了皱眉,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师妹,沈总既然说了会查,咱们就给他点时间。”
温念没接他的话,只是盯着沈延舟,眼底的嘲讽毫不掩饰。沈延舟却不恼,薄唇微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温小姐这么急着跟我对账,不如先让我看看你的鎏金技艺值不值这个价。”
这话一出,周谨言脸色微变,小李更是大气不敢出。温念却不怒反笑,起身站直,旗袍下的身形挺拔如松。她拿起修复好的瓦当,递到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刀锋:“沈总若看得懂,就自己评个价。”
沈延舟接过瓦当,指尖摩挲着鎏金纹饰,眼神深邃得像在审视一件珍宝。他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她:“值。”
一个字,简短却重若千钧。温念愣了一瞬,随即冷笑:“沈总眼光不错,可惜这瓦当不卖。”她收回手,转身继续收拾工具,背对他的身影透着几分倔强。
沈延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灯光下,他的西装内衬隐约露出鲁班锁的绣纹,低调却带着一丝古意。他转动扳指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沈总,您这是……”周谨言试探着开口,却被沈延舟一个眼神止住。他转身朝门外走去,丢下一句:“下午的展示会,我会到场。”
门关上的瞬间,温念手里的鎏金刀顿了顿。她回头看了眼空荡的门口,眉头微皱。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文物局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温念站在台上,月白色旗袍在灯光下更显清冷。她将修复好的瓦当放在展示台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块瓦当,出自云栖古建遗址,鎏金技艺是温氏祖传七代的手艺。修复它,我用了三天。”
台下响起一阵低语,有人惊叹,有人质疑。温念不为所动,继续道:“鎏金不是死的,它有温度,有魂。修它的人,心不正,手不稳,就别想碰它。”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台下掌声渐起。沈延舟坐在后排,目光锁在她身上,指尖轻敲椅背,节奏缓慢却意味深长。他身旁的助理低声问:“沈总,您真觉得她能修好整个古建?”
沈延舟没答,只是盯着温念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柔光。片刻后,他轻声道:“她能。”
展示会结束,温念走出会议室,手里攥着那块瓦当。夜风吹过,她的发髻微微松散,几缕长发落在肩头。她低头看着鎏金纹饰,脑海中浮现母亲当年的叮嘱:“念念,这技艺是咱们的命根子,守住了它,才守得住家。”
她攥紧瓦当,指节泛白。远处,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她。沈延舟站在阴影里,西装下的鲁班锁纹样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深得像无底深渊。
“温念,”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你这把火,烧得我有点疼。”
夜色渐深,修复工作室的灯却亮了一整夜。温念坐在桌前,鎏金刀在她手中翻飞,像是与千年古魂对话。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修复之战,已引来更多觊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