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雷淬体

青云山北麓的峭壁像被天神劈开的玉璋，晨雾在嶙峋怪石间流淌。叶凡将粗麻绳在腰上又绕了三圈，指尖抠进岩缝里湿滑的青苔。背后竹篓随着攀爬晃动，三株七叶莲撞在篓壁上，发出风铃般的脆响。“还差一株...“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头望向三十丈高处。那里有团赤色光晕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是株至少五百年的赤血灵芝。山风掠过时带着腥甜气息，那是独属于天材地宝的异香。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灼痛。叶凡身形一晃，左脚踩落的碎石顺着绝壁滚下，在深渊中激起悠长的回响。他反手按住发烫的胎记——自出生就盘踞在那里的暗红色印记，此刻竟泛着鎏金般的光泽。云层深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当第一道电光撕裂天幕时，叶凡正用青铜短刃撬动灵芝根部的岩层。刀刃与石壁摩擦迸溅火星，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背浮现出蛛网状的紫色纹路。那些诡谲的纹样如同活物，顺着血管向肘部蔓延，转眼整条小臂都布满了发光的经络。“轰——！“水桶粗的紫色雷柱裹挟天地之威轰然砸落。叶凡最后的意识里，药篓中采了半月的灵草在电光中化作齑粉，赤血灵芝的叶片在空中燃烧成赤金蝴蝶。狂暴的电流贯穿四肢百骸，他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却感受不到疼痛——后颈胎记爆发出耀目金芒，龙形虚影腾空而起，将紫霄神雷尽数吞没。剧痛姗姗来迟。

叶凡蜷缩在岩缝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裸露的皮肤下，古老的符文如蝌蚪般游动。雷光在经脉中奔涌，将闭塞的穴窍逐一贯通。破碎的记忆残片如潮水涌入：燃烧的星河倒悬于青铜巨鼎之上，白衣仙人执剑踏过尸山血海，九条雷龙在混沌中撕咬纠缠...“竟能引动紫霄神雷？“沙哑的惊叹在头顶响起。三道血色剑光破云而至。为首的灰袍老者右脸覆满暗红鳞片，腰间碧玉葫芦吞吐幽光。他盯着雷光中的少年，浑浊瞳孔骤缩：“这般天地异象出现在凡胎肉体上，莫非...““师尊快看！“身后女弟子突然惊叫。叶凡后颈的金色龙纹已蔓延至脊背，在雷光中凝成太古文字。老者脸上鳞片剧烈震颤，猛地祭出本命血剑：“管他什么来路，带回宗门抽魂炼魄便知！“血色剑芒暴涨三丈，腥风裹挟着鬼哭狼嚎直取叶凡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天边传来清越剑鸣。朵朵青莲在虚空绽放，月白身影踏着莲台飘然而至。来人广袖轻扬，血色剑芒便如春雪遇阳般消融。赤鳞子骇然后退三步，护体罡气明灭不定：“青...青莲剑意？！“叶凡在混沌中勉强睁眼。那人道袍上的银丝云纹流淌着月华，三千青丝未束，发梢缠绕细碎雷霆。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琥珀色眼眸，瞳仁深处竟有星辰湮灭重生的幻象流转。“血剑门的小辈越发不知礼数了。“仙人屈指轻弹，赤鳞子周身罡气应声碎裂。三名邪修如断线纸鸢般坠下云端，在岩壁上撞出丈许深坑。剧痛再次席卷全身。叶凡蜷缩成虾米状，七窍都在渗血。雷光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将脏器灼烧得焦黑。忽有温凉气息自眉心注入，如清泉抚平狂暴的雷霆。少年艰难抬头，正撞进仙人含笑的眼眸。“太初道体，先天雷纹。

“仙人指尖还残留着细碎电光，语气带着三分惊叹七分玩味，“叶圣这老东西，竟真把嫡系血脉遗落凡尘三千载。“叶凡想要开口，喉间涌上的鲜血却呛得他剧烈咳嗽。仙人掌心浮现青玉小瓶，倒出的丹药泛着清冽莲香：“九转青莲丹，便宜你小子了。“药力化开的瞬间，破碎的经脉被柔和灵力包裹重塑。后颈胎记彻底化作金色龙纹，沿着脊骨蜿蜒至尾椎。仙人突然伸手按在他天灵盖上，浩瀚神识如潮水涌入识海。万千画面在眼前炸开：白衣仙人在星空中布下诛仙剑阵，九条雷龙缠绕周身；青铜巨鼎在雷劫中四分五裂，鼎身铭文与此刻背上的道纹如出一辙；最后是燃烧的仙殿里，婴儿被放入竹篮顺江漂流...“本座李元海，青莲剑宗第三十二代掌教。“仙人收回手掌，身后万千青莲虚影次第绽放，“小娃娃，可愿入我门下修这通天大道？“叶凡怔怔望着自己重生的手臂。皮肤下紫色雷光流转，先前攀岩留下的伤疤尽数消失，连常年采药磨出的老茧都化作莹润肌肤。远处云海翻涌着新的风暴，但他知道，采药少年的人生轨迹在此刻彻底偏离。

“弟子...“话未出口，西北天际突然血光冲天。五道血色令旗破空而至，旗面上扭曲的符文渗出污血，顷刻间结成困龙大阵。“李元海！你真当血剑门无人？“赤鳞子的咆哮从阵眼传来。老者右脸鳞片尽数炸起，头顶悬浮着滴血骷髅。七名黑袍人脚踏尸山虚影，手中招魂幡阴风阵阵。李元海轻笑一声，月白道袍无风自动：“三个元婴，五个金丹，倒是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他突然转头看向叶凡，“小子，看好了——这才是青莲剑诀该有的模样。“并指为剑划破长空，青色剑虹如银河倒卷。困龙大阵尚未完全成形便轰然破碎，血剑门众人如秋叶般四散崩飞。赤鳞子嘶吼着祭出本命血珠，却在触及剑芒的瞬间化作飞灰。叶凡瞳孔中映出万千青莲绽放的景象。每一片莲瓣都是剑气所化，天地间充斥着清越剑鸣。等他回过神来，方圆十里的云海竟被剑气涤荡一空，碧空如洗。“走吧。“李元海拎起少年后领，踏着青莲跃上云端，“先带你去洗髓池泡三日，这身子骨也太孱弱了些。“狂风在耳畔呼啸，叶凡低头望去，青云山七十二峰在脚下缩成棋盘。

采药时常去的那道瀑布化作银线，村口歪脖子老槐树更是渺不可见。他忽然想起今晨出门时，隔壁阿秀还往他怀里塞了块桂花糕。“师尊...“少年在罡风中艰难开口，“我还能回家道别吗？“李元海身形微顿，琥珀色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修仙之人，最忌尘缘未了。“说着抛过一枚留影玉简，“有什么话，录在这里吧。“叶凡握紧玉简，指尖掐进掌心。云层下方忽然传来熟悉的钟声，那是清风观辰时的早课钟。昨日此时，他还在道观后院帮老道士晒药，听那须发皆白的老者絮叨：“小叶啊，老夫昨夜观星，见紫微东移，怕是有大变故...““抓紧了。“李元海突然加速，云层在身侧拉成流岚。叶凡最后回望了一眼生活了十五年的青山镇，将那个炊烟袅袅的清晨永远封存在记忆深处。三日后，青莲剑宗洗髓池。叶凡浸泡在乳白色的灵液中，周身毛孔都在吞吐灵气。池底铭刻的阵法泛着青光，将千年石髓的精粹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后背的龙纹忽明忽暗，与池中游弋的灵鱼产生奇妙共鸣。“道体初成，该教你引气入体了。“李元海的声音从池边传来。

白衣仙人斜倚在蟠龙柱上，手中把玩着枚雷霆凝聚的棋子，“把手伸出来。“叶凡刚抬起手臂，池水突然剧烈沸腾。九条雷龙虚影破水而出，在他头顶结成璀璨星图。李元海手中棋子应声炸裂，向来从容的面容首次露出惊色：“九霄雷龙印？！叶圣居然把这东西都留给了你...“话音未落，整座洗髓池轰然崩塌。叶凡在碎石飞溅中坠落，却见地面浮现巨大阵图。七十二道剑气自地脉冲天而起，在云层之上凝聚成遮天蔽日的青莲。剑宗深处传来悠长钟鸣，十二峰长老尽数御剑而来。“天枢剑阵自发运转？““是掌门新收的弟子！“嘈杂声中，叶凡感觉丹田处有团雷火在燃烧。眼前突然浮现太古战场，自己化作执剑的白衣仙人，剑锋所指皆是星河破碎。当他再次清醒时，发现正漂浮在剑气组成的莲蕊中央，脚下是万千弟子叩拜的盛景。李元海踏着虚空走来，月白道袍猎猎作响。仙人指尖亮起青色剑芒，轻轻点在他眉心：“今日传你青莲剑典第一式——惊鸿。“剑气入体的刹那，叶凡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灵气如丝线缠绕万物，飞鸟振翅的轨迹暗合天道，就连山间流淌的雾气都藏着剑意。当他本能地并指划出，竟有寸许剑芒透体而出，在试剑石上留下淡淡白痕。围观众人倒吸冷气。这块试剑石需筑基期剑气方能留痕，而眼前少年分明还未正式修行！“从今日起，你便住在天权峰。“李元海拂袖化作虹光远去，声音在云间回荡，“每日子时到洗剑潭找我——记得带上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