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铃

2024年7月15日，上午9点27分，三星堆八号祭祀坑。

探方里的洛阳铲突然发出“叮“的脆响，苏砚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正在操作全站仪记录数据的林夏抬起头，马尾辫扫过防护服背面的荧光条：“又挖到青铜器了？“

“这次不一样。“苏砚跪在夯土台上，毛刷扫开浮尘的瞬间，呼吸突然停滞——土层中露出的不是常见的纵目面具，而是一只布满绿锈的青铜铃。铃身阴刻着螺旋纹，像是某种原始星图，最诡异的是悬挂铃舌的铜环，竟呈现出绝对光滑的银白色。

戴着老花镜的陈教授直接从三米高的栈道跳下来，防护服兜着风鼓成气球。当他看到铃铛内壁的铭文时，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小周，关掉所有记录仪。“

“可是所里规定——“

“立刻！“

负责摄影的周明撇撇嘴，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残影。三台4K摄像机同时熄灭红灯，无人机悬停在探方上空，螺旋桨卷起的热浪掀动苏砚的刘海。

陈教授掏出鹿皮手套，却在触碰铜铃的瞬间触电般缩回手。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几滴暗红血珠正顺着防护服纹理滚落。苏砚这才注意到，那些看似装饰的螺旋纹边缘，竟布满肉眼难辨的锯齿状凸起。

“这是西周形制，但纹饰比三星堆四期更古老。“林夏举着便携式X荧光仪，显示屏突然爆出雪花纹，“等等...铜含量91.7%，锡6.2%，剩下的是...“她反复调整检测模式，“仪器显示2.1%未知元素。“

探坑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明突然压低声音：“省考古所的人来了。“他迅速将青铜铃装进铅封箱，箱体表面的辐射警示标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当晚23:48临时文物库房**

苏砚的睫毛在紫外灯下投出细密阴影。他正在用超景深显微镜观察青铜铃表面提取的微痕，突然发现那些螺旋纹的凹槽里，嵌着某种黑色结晶。当他用镊子夹取样本时，防护手套突然被腐蚀出针孔大的破洞。

“果然在这儿。“陈教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老人抱着一摞泛黄的档案，“1987年江西仙人洞遗址出土过类似器物，当时参与研究的十二位专家，三年内全部死于脑瘤。“

苏砚感觉后颈发凉。档案袋里掉出一张黑白照片，是支离破碎的青铜器残片，旁边放着检测报告——“放射性元素超标47倍“。

“这枚青铜铃的未知元素，可能属于某种陨石同位素。“陈教授用钢笔敲了敲X光片，铃舌部位显示出诡异的蜂窝结构，“明天中科院的人会来取样，你...“

警报器突然尖啸。苏砚转头时，铅封箱正在实验台上高频震颤，箱体接缝渗出蓝白色荧光。他本能地扑过去按住箱盖，防护手套瞬间碳化，掌心传来冰火交织的剧痛。

“别碰！“陈教授的喊声仿佛隔着水幕。

青铜铃冲破铅封箱的瞬间，苏砚看到铃舌上的银环开始逆时针旋转，那些螺旋纹路化作银河漩涡。他最后记得的画面是林夏冲进门时飞扬的马尾辫，以及周明手中正在录像的手机——镜头里根本没有发光的青铜铃，只有自己对着空气手舞足蹈。

####**7月16日 06:33广汉市人民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苏砚发现自己躺在核磁共振室外的走廊里。林夏正举着葡萄糖吊瓶，护士站传来早间新闻的播报：“香港回归二十七周年庆典筹备工作...“

“你徒手接了一万两千伦琴的放射源。“周明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青铜铃最后时刻的X光片，“不过奇怪的是，现场检测辐射量为零。“

苏砚抬起缠满绷带的右手，隐约看到皮下有幽蓝纹路流动。当他望向窗外时，晨雾中的三星堆博物馆轮廓突然扭曲成巨大的青铜神树，枝桠间悬挂着无数相同的铃铛。

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弹出陌生信息——是张泛黄的当票照片，毛笔字写着“民国十四年酉州当铺“，抵押物栏画着枚青铜铃简图。第二条信息紧接着跳出来：

【卯时三刻，凤凰城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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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6日 07:15广汉市人民医院**

手机在掌心发烫。苏砚盯着“凤凰城北门“五个字，突然发现当票水印是幅微缩星图——三颗主星的位置竟与三星堆青铜神树顶端的装饰完全吻合。他刚要放大图片，屏幕突然闪烁两下彻底黑屏。

“核磁结果出来了。“护士推着轮椅过来，“陈教授特意交代要做全身扫描。“

检查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当机械臂缓缓降下时，苏砚右手绷带缝隙突然透出幽蓝微光。他下意识蜷缩手指，却听到金属仪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监控屏幕上的脑部成像图突然扭曲成青铜神树的轮廓，主治医师手中的咖啡杯砰然炸裂。

####**同日 11:20三星堆文物保护中心**

“这是第五次了。“周明把平板电脑转向众人，监控画面定格在空荡的文物库房，“所有记录设备都显示昨晚库房没有异常，但...“他调出铅封箱的红外热成像图，“凌晨2点17分，箱内温度突然降至零下196度。“

林夏用镊子夹起烧焦的防护手套残片：“更诡异的是放射量检测结果。“她指向光谱分析图，“这些碳化物质里含有大量氦-3同位素——这种物质地球自然界的储量不超过500公斤。“

陈教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老人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铝制药盒：“二十六年前，江西仙人洞那件青铜器...咳咳...也出现过类似同位素异常。“药片滚落在苏砚脚边，包装上印着“放射性肠炎专用“。

窗外传来重型卡车的轰鸣。众人转头时，正好看见中科院的防辐射运输车碾过警戒线，车身上醒目的三叶草标志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 23:48医院天台**

苏砚扯开右手绷带，借着月光看清了皮肤下的纹路——那些幽蓝线条正沿着血管生长，逐渐勾勒出青铜铃表面的螺旋星图。他摸出偷带的文物采样袋，里面是从病号服上摘下的黑色结晶。

当结晶接触皮肤的瞬间，整座城市突然陷入死寂。急诊楼的霓虹灯牌凝固成血红色，住院部传来此起彼伏的仪器长鸣。苏砚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剥离地面，化作头戴傩面的古代武士。

“时辰到了，行走大人，欢迎来到阎浮世界。“

沙哑的嗓音从背后响起。白天见过的中科院运输车司机正站在天台边缘，他摘下防护面罩，露出布满疤痕的脸——那些伤疤的走向竟与青铜铃的螺旋纹完全一致。

“凤凰城北门，有人在等这枚铃。“

男人抛来件粗布包裹。苏砚接住的瞬间，耳边响起青铜铃的震颤声。夜空突然降下暴雨，他低头看见积水中的倒影：自己正穿着对襟短打站在青砖城楼下，腰间挂着枚生锈的怀表，积水歪七扭八的在地上画出痕迹显示出时间：1925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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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四年酉州地界**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路上的血污。苏砚贴着城墙根疾走，怀表在掌心发烫，表盖内测刻着“石老三“三个楷体小字。城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崭新的汉阳造步枪还挂在肩上——这些湘军士兵的喉咙都被利齿撕开，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后生仔，借个火？“

沙哑的嗓音惊得苏砚浑身紧绷。城墙阴影里蹲着个戴斗笠的老汉，蓑衣下露出半截朱砂浸染的麻绳。老人脚边摆着具覆满辰州符的薄棺，棺盖缝隙渗出浓重的腐臭味。

“您...您是赶尸匠？“苏砚注意到对方腰间悬挂的青铜铃——正是三星堆出土的那枚。

石老三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暴射，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扣住苏砚脉门：“说！顾大帅派你来盯梢，还是英国教会那帮红毛鬼？“

夜风卷着张残破告示拍在苏砚脸上。借着头顶炸响的闪电，他看清了内容：“酉州镇守使顾崇山重金悬赏，凡献上古墓方位者赏大洋五百......“

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石老三大惊失色，抄起招魂幡往苏砚怀里一塞：“阴兵借道！快贴墙闭气！“

浓雾中浮现出列队行进的士兵。这些湘军士兵的军装下摆沾满泥浆，绑腿里露出森森白骨。为首军官的胸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砚瞳孔骤缩——那枚铜制胸牌上，赫然刻着三星堆出土的螺旋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