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倒计时59:11:47

林小满在苦艾草的气味中醒来。

天花板上悬挂的铜铃铛结着蛛网，风掠过时发出结核病人般的咳喘。她试图蜷缩手指，却触到一团潮湿的毛发——是只正在舔舐她腕间伤口的黑猫，竖瞳泛着与陆离右眼相似的金色。

“醒了？“

陆离的声音从樟木药柜后传来。他赤着上身拆解绷带，腰腹间缠绕的傀儡丝像嵌进血肉的琴弦。最骇人的是心口处：皮肤下浮动着齿轮状阴影，随呼吸缓缓旋转。

小满猛地坐起，后脑撞到绘着八卦图的床柱。铜镜碎片用红绳串成风铃挂在窗前，其中一片正悬在她眉心位置，映出陆离背后逐渐聚拢的黑雾。

“别动。“陆离突然跨步压住她脚踝。他指尖夹着三棱针，针尖挑破她锁骨下的月牙疤。暗红色血珠滚落时，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退散。

沈星河就是在这时现身的。

他半透明的躯体裹着件民国样式的学生装，这是灵力衰竭的征兆——魂体开始回溯生前最深刻的模样。当看到陆离的手抵在小满赤裸的锁骨，他腰间佩剑骤然出鞘三寸。

“你拿她的血喂食影蛊？“剑锋抵住陆离咽喉。

“比某个连实体都维持不了的镜灵有用。“陆离故意将血抹在唇上，“要尝尝吗？巫族圣女的血。“

黑猫突然凄厉嚎叫。小满发现沈星河的剑在颤抖，他领口露出的皮肤上，瓷器裂纹已经蔓延到下颌。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纹深处——流动的不是血，而是和铜镜锈迹相同的青绿色铜浆。

“你……不是活人？“她声音发涩。

沈星河消散在穿堂风中，只有一句讥诮悬在药碾子吱呀声里：“问你的好同桌啊，他肋骨里还嵌着我当年的剑尖呢。“

深夜，小满在药房发现本民国二十年的诊疗簿。

泛黄纸页上贴着张黑白照片：穿学生装的少年抱着浑身是血的巫女，背景是燃烧的镜阁。照片旁批注着狂草字迹——“沈氏长子星河，与巫族圣女私通，自愿剜心铸镜，永镇邪祟。“

窗外忽起叩击声。

沈星河倒挂在檐角，月白长衫灌满夜风。他指尖凝结着铜锈色的冰晶，轻轻点在小满眼睑：“看清楚了。“

冰晶融化的刹那，她看见十八岁的沈星河跪在祠堂。族老将铜镜残片钉入他脊椎：“既然选择背叛人类，就把你肮脏的心献给法器吧。“青年咬碎的后槽牙混着血沫落在巫女腕间，正是月牙疤的位置。

“现在你知道了。“沈星河抚过她颤抖的疤痕，“我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瓦片突然碎裂。

陆离像只受伤的鹤隼跌进来，傀儡丝从他指缝疯狂涌出。小满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近乎恐慌的表情：“无光会的猎犬闻到你血味了……“

话音未落，整面药柜轰然倒塌。

穿寿衣的老妪从地底爬出，手中魂幡上钉满铜镜碎片。最中央的碎片里，赫然封印着周小雨残破的魂魄！

“小心！“沈星河抱住小满滚入天井。

陆离却迎着魂幡走去，任由傀儡丝穿透琵琶骨。他右眼绽放出烈日般的光斑，朝着老妪嘶吼：“我说过会带100个祭品回去！“

暴雨倾盆而下。

小满看着陆离徒手撕开自己胸腔，掏出那颗嵌着齿轮的心脏。在沈星河“不要看！“的吼声里，她看清了心脏表面刻着的生辰八字——

那是她失忆前的出生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