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宅
山间小道。
蹦跳着走在前头，林语一脚踢开路边石子。滚落滴答数声，却听闻后方传来几阵窸窣。
回身望去，方圆数里医术最为玄妙的大夫，此刻正背着竹篓，忐忑地跟在后头。
少女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几丝疑惑。
虽然只是见过几面。但以她对叶大夫的了解，此时自己应当被那不休的絮叨赶出一段路程。
可现在……
那身影脚下踉跄，看上去异常虚浮。
这可和她印象中的叶大夫不一样。
至于叶珲……
他也是这么想的。
兴许是在药堂书海间游荡太久，忘却了那生机散去的事实。只是迈出药堂，那虚弱的感觉便布满全身。
脚下双腿格外沉重，每迈出一步，对他而言都格外挣扎。
和先前趁火打劫时那行云流水的身法可谓天壤之别。
这和两日前的自己完全不同。
从怀中摸出一张面具戴上，将如纸般苍白的面容遮盖。叶珲尽力抵抗着虚弱，维持脚下路程。
所幸前身出诊都不以真容示人，而林语又未曾来过药堂，只对自己的样貌有所耳闻。
否则……
心神微动，他忽然注意到了林语的目光。
“叶大夫，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本就心虚的叶珲身形一震，脚下顿时又僵硬几分。
“啊哈哈，是……是吗……”
“兴许是过于忙乱的原因吧。”
讪讪笑笑，叶珲慌不择路地糊弄了过去。
所幸，眼前少女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般异状。只是耸耸肩，便又朝前跳出数步。
年轻就是好啊……
魂穿前后，自己都从未感受过生息健全是何感受。
紧了紧肩上背带，叶珲强稳心神，快步跟了上去。
林宅距离药堂不远，但居于深山，途径九曲十八。算上脚程，也是一段磨人的路途。
借着这段时间，他也正好理理思绪。
林语，附阳之体。天性跳脱乐观示人。
这是前身记忆中为数不多对林语的描写。
从想起的画面来看，林语身患顽疾，家住深山。父母故去，家中只余她和姐姐林音为伴。前几日，姐姐林音还找前身取过药材。
【林音，催神散三副，银贝六串】
而这催神散，安神入眠、迷心闭目，有定魂稳魄之效。想必也和林语的病症有所关联。
至于这附阳之体……
脑中除了点滴细碎，根本毫无线索。
只知道这特殊体质或许和这世界的修道有所关联。
半个时辰后。
林宅前院。
一阵凉风扑面，寒意上身。叶珲眉头一皱，眼底闪过几分微芒。
晨初才过，又是放晴的天气。何来冷凉？
至于那风吹来的方向……
望向眼前的古宅，叶珲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宅邸老旧，环绕四周的朱墙早已斑驳。门前杵着几棵老树，歪斜地生长着，望上去格外别扭。透过稀疏但又格外遮挡视线的枝干，只能艰难地看见那牌匾上的两个大字——林宅。
即便初来乍到一介凡躯，叶珲此刻也觉得这宅邸阴气十足。
兴许是故地重游，他脑中回想起了原主笔下关于林家姐妹的记事。
许久之前，林家也是一方大户。坐拥百亩良田、诸多产业。林音林语的父亲便是上一代家主。
老家主能力出众，带领林家欣欣向荣。加上平日乐善好施的性格，一度成了这一带有名的大家。
只是自从林语染上顽疾之后，一家掏空几代积蓄，也只能勉强为其续上生机。
人走茶凉。族外见林家势衰，纷纷断绝来往。族中则因此事闹得离散，又恰逢那妖鬼下凡，乱世初开……
父母在动乱中丢了性命，原本庞大的家业须臾成空。若非姐姐林音悟道成了修者，这仅留下的家宅，怕是都要被劫掠一空。
而现在，硕大的宅院只剩下了林语一人。
“叶大夫，叶大夫？”
林语两句呼唤打断了叶珲思绪。
叶珲默默将林语拉到了自己身后。
“我没事。”
“先前给你开的催神散，可有服用？”
催神散，安神入眠，有定魂稳魄之效。自己虽对林语身患的顽疾不曾了解，但望见这格外阴郁的家宅，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猜测。
林语点了点头。
这大夫今天怎么一愣一愣的？
而叶珲此刻正担忧地看着那阴郁宅院，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忌惮。
底子再好，高低也只是凡躯一具。这院中定有妖鬼，若是处理不当，不仅自身难保，还可能连累了这一带的百姓老少。
这前身的出诊似乎并不一般啊……
两人一同朝那宅中走去。
花草斑驳，鲜绿惹人。前院盆景齐整、一副生机模样。倒是和外露的阴霾形成了鲜明对比。
即便硕大的宅邸中只剩两人，却也将其中的一切照料的方方面面。
前厅大堂，一副字画赫然映入眼帘。
木聚成林，立己达人。
林语耸了耸肩。
“祖传的，我也不懂。”
叶珲苦涩笑笑。
如今这硕大的古宅，的确只剩下两株秀木了。
两人走进长廊。
宅邸很大，十步一户，还有着不少花园小径。就是空荡的厢房，都足以抵过外头的平屋。
只是房间里面除了凳椅别无他物，显得空荡。
林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家里很少有客人。平时也只是老姐一个人收拾，所以这房间便显得简陋了点。”
“不过您放心，给您的房间我特地收拾过的，肯定比这些要好。”
兴许是望见叶珲那越发深邃的眉间，林语跟在一旁，连忙说道。
至于后者，听闻了林语话语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别无言语。
林语脸上微微泛红。
自己是怕是纰漏了些什么……
纰漏定是自然，但并非林语的错。
自踏入那长廊开始，叶珲身上便不自觉地感到几丝寒意。而随着宅院越发的深入，打在叶珲身上的寒意便越发清晰，几度渗入骨髓。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不能有所表露。
叶珲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去。
再出五步，阴冷已然透彻心扉。
阴郁本源！
叶珲手中已然握着一团紫金。
西边最后一间，阴气本源所在。
自己记下了。
心中笃定，叶珲抬脚，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身后一股大力拉住了他。
叶珲有些错愕地回身望去。
撇了撇嘴，林语朝他翻了个白眼。
“叶大夫，这才是给你准备的房间。再往前走就是内院了。”
说完，不等叶珲劝阻，便一把推开了那客房大门。
“欸？我记得我之前是开了窗户的啊。”
房间内部窗台紧闭，门户阴暗。无尽寒气从中放出，好似那无底深渊。
林语径直跨入那客房，嘴边还嘀咕着。
“大夫，等会昂。我去给你开个窗。”
回过神来，少女便已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