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安处即吾乡
沿着下山小路，李归无很快返回井盖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样返家的流民。
荒野之上同类有些时候比野兽更危险，当看见他身后竟然背着两头新鲜猎物时，很多人的眼神都变得相当古怪，就像刚刚结束冬眠的棕熊看到诱人的蜂蜜般，充满了贪婪和渴求。
李归无一只手放在弩弓之上随时准备暴起，作为一个猎人，他不一定能射中高速逃跑的猎物，但如此距离之下想要射中一个心怀不轨的流民还是很有把握的。
这个动作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很多心怀不轨的家伙权衡利弊后只得悻悻然作罢。
就这样，李归无总算在天黑之前有惊无险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咚咚咚！”
李归无敲了敲脚下的井盖。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李秋月满脸警惕的打开了一条缝隙往外张望，当看见外面站着的是李归无后，李秋月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欣喜道：“哥，你没受伤吧？我刚刚去下水道逛了一圈，摘了些蘑菇，咱们晚上可以煮蘑菇汤喝！”
说着，她像献宝一样拿出十几朵白色蘑菇，眼睛却不敢和李归无对视，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李归无神色颇为不善，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训斥道：“不是说了不许再进下水道么？你又不听话！”
城市废墟的下水道四通八达、深不见底，据传某些区域有很恐怖的东西活动，也只有李秋月这丫头胆大包天，经常会跑进下水道寻找一些零散的食物。
虽说李归无三令五申不准她靠近，可少女显然并没有真的听进去。
不过李归无也很难苛责——她只是想为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而已，如果不是没得选，谁又愿意以身犯险？
不轻不重敲了敲李秋月的脑袋以示警告，李归无咳嗽了一声，这才将藏在身后的猎物拿了出来，晃了晃道：“看看这是什么？今天咱们吃小鸡炖蘑菇！”
看见李归无手中晃荡的野鸡和野兔，李秋月顿时猛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后才满脸不可置信道：“哥……这……你该不会是偷了别人放的陷阱里的猎物吧？”
荒野之上，只要手脚利索点，抢劫甚至杀人都不会引起多大波澜，唯独不能偷窃别人陷阱当中的猎物，这在猎户群体当中是大忌，一旦被发现会遭到全体猎户的抵制。
轻则被驱逐，严重点被当场打死都没地方伸冤。
显然，李秋月根本没想到李归无能够狩猎成功，更没想过李归无能一次带回两头猎物。
在她的预想当中，李归无今天能采集一些野菜回来充饥就已经算超额完成目标了。
也正因如此，见到两头猎物时，李秋月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恐。
李归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把你哥想的未免也太不堪了吧？兔子是我用箭射死的，贯穿伤，野鸡是陷阱捕到的，不过是我自己放的陷阱，赶紧回去生火！”
懒得多做解释，李归无径直将打到的两头猎物全都递了过去，示意李秋月自己检查。
李秋月接过鸡和兔子提起来看了看，确定真的是被箭矢射死的之后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少女一把抱住李归无，挂在他身上喜滋滋道：“哇，哥你今天真厉害，咱们把野鸡炖着吃了，褪下来的鸡毛和兔子一起拿去集镇换成虫饼，又能支撑好长一段时间！”
李归无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别撒娇了，赶紧做饭吧，都快饿死了！”
“哦！”李秋月瘪了瘪嘴，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不过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兄妹两人住在井盖下方挖掘出的空洞里，总共不过六七个平方。
这间狭小紧促的房子里堆放的生活物品数量很多，但却全都摆放整齐一丝不苟，床铺很小但也同样非常干净，火苗升腾而起的时候，昏暗的世界里多出了温暖和光。
看着李秋月忙前忙后，给锈蚀严重的铁锅里添水，拔完鸡毛之后斩碎了和蘑菇一起炖汤，李归无一颗原本还有些躁动的心也总算安定了下来。
对他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很坏的世界。
没有炸鸡可乐、没有空调地暖、也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和事，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以至于哪怕他尽可能说服自己要冷静了，有时候也仍会觉得无措茫然。
可眼前这盏为他而亮的灯，却仿佛一瞬间驱散了整个世界的黑暗。
——有关心的人，温暖的火，干净的床，吾心安处即是吾乡！
这个世界并不好，但似乎也没那么坏。
李归无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摸了摸李秋月的脑袋，笑道：“别抠抠搜搜的，把兔肉也割一块下来吧，兔皮和鸡毛也不换虫饼了，都用来做衣服和毯子，以后哥天天给你打好吃的！”
“哼哼……”李秋月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发出小兽般的呼噜声，良久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哥，我不是小孩了，要不是你不许我出门，外面那些坏家伙都别想欺负咱们！”
说着，她抬起那双丑陋的胳膊晃了晃，示意自己真的很强。
这双变异的胳膊虽然长得丑陋，可其中蕴含的力量却非常恐怖，全力以赴之下足以碎裂金石。
不过对一个本该如花一般绚烂绽放的少女而言，长这么一双胳膊所需付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太过沉重。
锅里的野鸡已经炖好，浓郁的肉香充满了整个小空间，李归无和李秋月的肚子都很不争气的抗议起来，两人默契的没再继续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还在咕噜噜冒泡的食物之上。
李秋月用废弃的罐头盒子扒拉了几块最好的鸡肉递给李归无，李归无也没跟她客气，接过便吃了起来。
狩猎本就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只有他自己先吃饱喝足，才能持续产出更多的食物。
嚼碎一口滚烫的鸡肉，里面混杂着蘑菇特有的鲜香，李归无感觉自己的味蕾从未如此满足过。
等李归无吃饱喝足之后，李秋月才开始捡食锅里剩下的肉渣，她吃的很少很慢，借着盈盈火光看去，那张小巧精致的侧脸就像只仓鼠般，腮帮鼓动。
李归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却什么都没说。
李秋月一直都是这样，忍耐和克制是她从小到大的生存法则。
想改变这样的妹妹，李归无只能从自己做起，唯有他变得强大，打到更多猎物，李秋月才有不那么懂事的底气。
这顿饭虽然吃的并不精致，但两人都很满足。
李秋月将吃剩的野鸡骨骼收集起来，这些骨骼磨成粉末也能补充些许营养，以李秋月节省自然不可能浪费。
而李归无则从床下翻出了张癞子给的那本《万炁归流锻体决》。
从名字来看，这应该是本很正经的武道锻体功法，可原身照着学最后却把给自己练死了……
这里面可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张癞子给的功法根本就是盗版货，比如功法必须得有老师教导才能入门，又比如张癞子还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故意害人之类的……
不管是哪个原因，李归无这会儿都不是很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