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19.黥面
如同要将这一击铭刻进虚圈的土地那般,赤红之凶星坠入白沙之海,烙下一片燃烧的伤疤一般的凄惨坑洞。沙丘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下被轻易地推平,沙砾瞬间扬起大团大团的尘埃,而后灰飞烟灭。
熔融的沙砾缓缓流淌、冷却,但那股挥之不去的热量仍旧在坑洞的边缘点燃起青蓝色的灵子火焰。
混种异形的身躯从烟雾中重新凝聚出来,但那具躯体的颜色就像风化多年的骨骼一样。刹那一个踉跄,庞大的身躯便支离破碎、散落一地,显露出明显缩水了一圈的牡鹿。
他站在坑洞边缘,俯视着从被融化后又重新凝结成一体的晶体中显露出焦黑躯体的基力安。
“真是不错的光景啊,你说是吧?”
虽然精力与灵压的损耗极为严重,甚至维持站立都有些勉强,但刹那的心情反倒是明快得不得了。
好到让他都能忽视掉愈发强烈的饥渴,若是以往到了这种地步,他差不多也快要发狂了。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牡鹿这样想着。
不过在场的另一只虚的心情可就没有刹那这么好了。
“你·这·混·蛋————”
咔嚓————咔嚓————
伴随着晶体被折断粉碎的声响,那尖粝嘶哑得足让人联想到从渊狱之底浮上的怨鬼的凄厉哀嚎从坑洞下激烈的回荡着。
浑身萦绕着无法忽视的强烈动摇,那通体焦黑的基力安颤抖着、挣扎着挺直了身躯。
“你这混账东西啊!!!!!”
骨骼再生,肉芽蠕动,折断的四条手臂以让人惊叹他竟仍余有如此灵压的速度迅速再生。但具备着极为丰富的同类经验的刹那可是看得十分明白,这份灵压完完全全就是无视了一切代价,将生命转作为燃料才迸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无论刹那的结局如何,这基力安的力量都会因此而退化缩水,甚至殒命当场也说不定。
那个大虚团体的情报?对拜勒岗的‘忠诚’?此刻,他已经将所有的目的全都抛到脑后了。
除了杀死刹那之外,他什么都不想要。
若要说为何......
“老子要让你尝遍地狱的滋味然后杀了你啊!!!”
几近破音的嘶吼中,基力安扭身扑向刹那,并指成枪直刺他的胸前与脖颈。
“咳哈哈哈!要吃别人就得做好被硌碎牙的准备啊!这副恼羞成怒的表情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虽然弹尽粮绝油尽灯枯,但这种战斗反而是刹那最擅长的领域————也就是纯粹的,比拼耐力的互殴!
鹿的躯体没有锋锐的爪牙,然而那枝繁叶茂的树冠般的双角与充满力量的踢击也同样致命。刹那用前蹄刨动着晶体化的沙地,鹿眼中流转着讥讽的色彩,“丑陋,实在是太丑陋了!”
“闭嘴!”
话音未落,基力安最上方那条畸形手臂突然爆开,数十根骨刺呈扇形激射而出。刹那猛然低头,骨刺擦着鹿角掠过,在后方沙丘上炸出蜂窝状的孔洞。
但基力安的真正目的却并非如此,他剩余三条手臂同时插入地面,提前压缩好的空气在沙中爆裂,整片沙海突然如同活物般翻涌起来。
他的身影也就此隐没在了沙尘之中,以大虚特有的三倍脚力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刹那视野里。
因为灵压已经见底,再度施展任何一种大火力的攻击都成为了不可能的事。但相应的,这种时候他也很难被灵觉感知到,这基力安才会选择这种简陋但在这个时候非常有效的障眼法。
从这一点来看,他的战术思维其实还蛮不错的。
所谓的战斗,从来都不是什么一沉不变的公式解答,真正重要的是那一点随机应变的灵感。
至于他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逃跑了?
当然不可能。
被一时的激愤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点燃了生命之火来压榨灵压,走到了这种地步就再也没有退却的理由了。这种感觉,刹那可谓是相当熟悉。
他当年在虚圈表层混迹的时候,如果不抱着这种心态就根本活不了多久。能不熟悉吗?
所以当他在其他虚,尤其是这匹一开始打算生吃了他的来找麻烦的基力安身上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别提有多愉快了。
刹那甚至比那只基力安自己都更加坚信,后者对于要杀死他的决心有多么强烈。
人是能够从同类的痛苦中得到快乐的残酷的生物,而人均精神扭曲程度8.6以上的虚就更是如此。
杀意斐然啊,好,太好了。
就该如此,只能如此!
一想到之后自己要做什么,刹那的笑意就更压不住了。
而且说到底,他可从来都没有放开对那基力安的感知。
就在这边!
四蹄后撤两步留出应对的余裕,他嗤笑着迅速摆动脖颈,以双角荡开从一侧突刺而来的基力安的两条手臂。随后回身向后踹出一脚,将蹄子狠狠的砸在基力安的脸上。
“早上好啊,跟自己的新造型见个面吧————”
在刹那极尽嘲弄的讥讽中,基力安那张惨白的假面上原本还隐而未现的裂纹瞬间从刹那的蹄子下浮现、蔓延开来。
“黥面!”
“我叫你闭嘴啊!”
基力安怒吼着抓住了刹那的后腿,将他像个破布包袱那样甩了出去。然而因为动作过于激烈,基力安脸上布满裂纹的面具也不堪重负的碎裂开来。
“啊...啊啊啊啊!!!”
明明是刹那被重重的甩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尖锐惨叫的反倒是这匹基力安。
明明上一刻还满怀嗔怒与杀意,但在此刻感受到了假面破裂,切实的被那‘永远无法继续进化’的恐惧与绝望所吞没的他却只能像个尚未学会说话的幼子那样呜咽着,双手捧住自己的面容,另外两只手胡乱在身下的沙砾中摸索着,捡起自己面具的碎片往脸上按去,试图将之复原。
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刹那口中吐露的那个词汇都已经永远的烙印在他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