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1.犹如天上降饭桶 真是虚圈干饭神
仿佛将无数尸骸碾碎得来的累累白沙化作无边无际的白沙之海,在永夜中向外延伸,与偶尔散落在惨白色泽中以孤零零的枝干刺向天空的结晶之树一同构成了这空无一物的单调世界。
此处即是于现世诞生的虚群最终抵达之处,亦可以说是虚的故乡,虚圈。
常有人说太阳底下无新事,那么想来在虚圈夜空那轮亘古不变的三日月都照耀不到的地下空洞·大虚之森中,也是没有什么新奇之事。
成长,生命,幸福还有朋友————哦不对,后两个没有,至少非常非常的少见。少见到即便用上虚那几乎只要不被杀就永无尽头的一生去寻找也难觅踪迹的地步。
厮杀、战斗、彼此狩猎、相互诅咒。为求抵达此身的极限而吞噬一切然后极尽升华,这阵永不停歇的斗争之风才是这个世界永恒且唯一的旋律,即便在白沙之下的大虚之森也毫无例外。
倒不如说在这里,虚圈的斗争之理体现得反而还要更加明显。
所谓的虚,就是有着缺憾的灵魂,而缺憾也就意味着负面情绪的壮大。将攻击性与欲望明明白白的表现在外的虚撞到一起之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战斗、臣服或者相互吞噬。
“嗯嗯...虽然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但这种战斗本身也是虚圈这一潭死水的环境的一部分吧。”
从狮子的喉咙中抽出利爪,被强烈的饥渴反复蹂躏着身心的刹那嘟囔着一些自己都不怎么在乎的话来分散注意力,以与他语气截然不同的悍猛姿态撕开了狮形虚的腹部。
“说是什么大虚之森,这么想来其实跟牢房也没什么区别嘛。”
望向远方逐渐迫近的影影绰绰的高大黑影,他囫囵咽下口中还蒸腾着热气的内脏:“但对于个体来说,这种氛围反而是最合适的?”
环境塑造了灵魂,灵魂也在塑造环境,这种相互影响也有着微妙的禅意。
值得一提的是,大虚之森里其实没多少‘真正的’大虚。虽然单听名字很容易误认为‘大虚的领土’,但真正的含义,其实是‘大虚诞生的地方’。
居住在这里的虚大多都是尚未抵达大虚之境的普通虚,刹那也是其中之一。
杀与被杀,吃与被吃,虚圈那‘斗争与进化’的本质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最下级的大虚基力安——那种‘不是大虚的大虚’——便在虚的相互吞噬之中诞生了。
在刹那视野中显现的,那披着黑色披风的瘦长模样正是基力安这种大虚一贯的姿态。
因为是由吞噬了数百上千只普通虚的虚进化来的存在,过于膨胀的力量不仅会让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个体失去理智,体型也会因为无法彻底的控制自己的灵压而显得异常巨大。
大虚之森这个名字,可不只是在描述那些鳞次栉比的支撑着‘天盖’的结晶之树,更是对那些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尚未取回自我的基力安们最好的定义。
虚的形象向来格外诚实,无论是能力、性质、乃至心理与精神状态都会表里如一的呈现在姿态上。而基力安们这种外貌上的趋同性,也从某一方面印证了这个阶段的虚本质上都没什么差别。
追寻力量与完全以至失去自我,唯有更进一步的寻回本心——或者说渴望?随便了——才能回归‘真正的姿态’。
不仅是居于虚圈表层的大虚不会承认这种只余下本能的基力安是与他们同格的存在,就算是大虚之森的普通虚也鲜少对这些大黑柱子报以畏惧。
打不过确实打不过,但躲倒也能躲的开。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在所有希冀着继续进化下去的虚眼中,那种失心的基力安的姿态恐怕只能用可悲来形容。空有力量而失却了心智
估算了一下那些基力安循着气味跑到自己这边的时间,刹那刚把头从狮型虚几乎被掏空的腹腔里拔出来,伸出布满舌苔的猩红舌头把自己头上那张棱角分明的骸骨面具上沾染到的还热气腾腾的鲜血舔净,又低下头对着那条肥美坚实的大腿大快朵颐了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即便上一秒才从激烈的战斗中脱身,此刻也要好好享受进食的乐趣,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也不知作为虚圈原生种的刹那哪来的祖上。
但他总是很饿倒是货真价实的。
这么说着实有些奇怪,因为所有的虚都总是会感到饥饿。就算是在虚圈表层游弋着的那些实力与自我意识都同样淡薄,根本和一般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的虚也一样。
因为羸弱而不必主动捕食,也同样因为弱小而不会被具有实力的大虚视为狩猎目标。
除非是遇到有着长须鲸那样大量进食‘蜉蝣’生物食性的少见存在,只要避开强者的争斗,这样的虚就是整个虚圈中最为悠哉的。
但即便是他们,也需要依靠呼吸来从虚圈空气中富集的灵子浓度里获取维生的能量,而更进一步的普通虚乃至大虚自然也是如此。
基力安本就是虚相互吞噬才得以诞生的存在,取回了意识,打算向上继续进化的基力安更无需多言。
在褪去了千篇一律的模样,展现出甚至可以称之为‘自我的映照’的各种姿态并取回自己的意识后,亚丘卡斯————中级的大虚也无法停下脚步,甚至会怀抱着对失去进化机会的恐惧更加奋力的战斗与捕食,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为止。
也就是说,虚的饥饿不只是单纯的因为胃袋空空如也,也同样是因为他们作为有着缺憾的魂魄本能的渴望着成长与进化,成为‘完全的存在’。
那与惨白的假面一样作为虚这一‘种族’唯二的共通特征,象征着缺憾、空洞的虚洞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无论如何,即便是大虚也必然会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到‘满足’。然而那种因实力的提升、大吃一顿后的饱腹感......那些各种意义上‘足够了’的感觉,刹那从未体验过。
从‘自我’的意识萌生出的那一刻,这股不管啃食多少同类,吞下多少沙土都无法彻底抚平的饥饿就一直如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
那种饥饿并不强烈,但永不断绝。正如夏夜中的蝇虫,在耳畔若即若离的嗡鸣。就算再怎么强迫自己忽略,那细琐的声响也不会消失。
一旦没能控制住自己,被那连绵不断的饥饿感夺去了注意力,那扰人的嗡鸣便会转瞬间化为成千上万的蝇虫聚集在一起的可憎声响,叫嚣着、窃窃私语着的化为汹涌的浪潮,以至于连正常的思考都会被大脑本能的排除掉,只余下支配着身躯的强烈的饥渴。
就仿佛他的喉咙连通的不是自己的胃袋,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异世界一样。
正因这种永无止境的饥馑,刹那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虚圈视作禁忌的,可以无限制的吞噬同类以成长进化的喰虚。
毕竟算算时间,他取得意识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曾经支配了虚圈半壁江山的那匹最强喰虚前往尸魂界,而后杳无音迹的时候。
虽说他也不清楚喰虚的性质究竟会怎样体现,具备着怎样的能力,但无论如何,这种饥渴大概是一种代价这件事,刹那还是可以确认的。
因为他是‘不死’的存在。
不是那种无论承受怎样的伤害都能够再生的不死,而是会在死后重新在新的躯体上恢复意识的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死’。
曾经的他其实只是一只在虚圈表层游弋着的,实力与自我意识都同样淡薄,根本和一般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的虚,只需依靠呼吸来汲取空气中的灵子就足以维生。
但是在过去的某一瞬,刹那莫名其妙的获得了与他的形态并不匹配的自我————以及同样强烈的饥饿感。
受到这股强烈饥饿的驱使,他本能的将周遭的同类都捕食殆尽,而后向着有着强烈灵压反应的方向走去,被卷入了两匹大虚之间的争斗而被碾成了碎屑。
直到浑浑噩噩不明所以的死去了不知多少次后,偶然间在虚圈表层成长到了足够维持明确意识的程度的刹那才逐渐意识到,无论被吞噬多少次,被杀死多少次,自己都会重新在全新的身躯上复苏。
‘刹那’这个名字,就是他为了纪念自己第一次‘短暂’的生命而取的。
虽然在获得自我认知之前,他大概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但一旦觉醒了‘我’的意识就很难将过去那种状态定义为‘活着’了吧。
不用思考也能清楚,‘不死’这种方便而又强大的能力怎么可能像这样可以毫无付出的随意驱使。
与饥饿共存,与饥饿同行,一度被饥饿的深渊吞噬又重新爬出来,这就是刹那的日常。
或者也可以简单的概括为————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