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谁稀罕
“这算什么!?”女孩觉得很不靠谱。
宋春眠合理解释道:
“凶手有能力规避别人的视野,却不直接犯案,说明他肯定在图谋人命以外的东西。
这小区的房子不隔音,你可以趴在外面听动静。要是里面闹出什么声音了,指不定就是要行凶了。”
好像有点道理。
女孩指了指自己:“我自己去?”
“不然呢?”
“外面很冷!”
“是有点。”
“我是说我会冷!”
“刚才没见你有多冷。”
“你能看到我以前,没这么冷的!”
意思是在自己看到她以前,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并不明显么?
眼下暂时没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测。
宋春眠只能叹口气,脱下身上长款的纯黑羽绒服,随手扔到了女孩的头上:“羽绒服借你。”
“就没有新的吗……”
话是这么说,女孩已经口嫌体正直地拉上拉链。
可她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宋春眠:
“你忍心我一个妙龄少女在外面一个人受冻受累,孤苦伶仃?”
宋春眠不吃这一套:
“我尊崇男女平等。”
“那你在家里做什么?”女孩好奇问。
“我睡觉。”
“不是男女平等吗,怎么不是轮班站岗!?”
“刚才的一切推论,都是建立在‘你看到人’的基础上。又不是我看到,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猜测而受累?”
话虽这么说,但宋春眠其实比女孩更能确定,【今夜会发生命案】这件事。
但他不会明说。
他还在思索,这个女孩的危险性——
一切有关【抠图】的现象,都只是她一面之词。
却不能排除女孩是凶手的可能性。
因为在别人眼里,她和【抠图】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无法被观测的对象。
哪怕女孩似乎已经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许久,而自己安然无恙。
可几率再小,也不等同于零。
所以和她保持一定安全距离十分必要。
“……好像也是。”女孩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哪怕她知道自己没看错,但她没办法说服任何人。
宋春眠仰头又喝了口水,继续糊弄道:
“总之,整件事很简单。要么是你看错了,要么是我猜错了。要么……就是凶手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下手。
譬如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那会儿动手方便,而且不容易被其它人察觉。”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啊……”
女孩犹犹豫豫地问,
“万一我没看错,你也没猜错,但是我就是没听到——怎么办?”
宋春眠拧紧瓶盖,转头看了一眼情绪有些低落的女孩。
眼睛微微眯起,试图重新打量。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害怕,遇到最担心的那个结果。
宋春眠沉默了半晌,没忍住问道:
“她真是你妈?”
“你别骂我。”
“我在问你。”
“那肯定不是啊。我也才见过她几面。”楼道里的话都是她胡诌的。
宋春眠纳闷了:“那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我们一没办法进去直接抓人,二没办法报案缉凶,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她要是真被……”
“来生投个好胎,阿门。”
“你不会觉得伤心吗?”
“会吧,毕竟是一条人命。”
宋春眠并不忌讳说这些。
但当他看向一脸希冀,仿佛想从自己身上得到共鸣的女孩时,又只是笑了笑,
“但我总不能真为了一个陌生人,跟歹徒拼死拼活吧?我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八。”
甚至他留在这间出租房里,也只是碍于职业道德。
如果不是意外发现,隔壁那位就是受害者。
宋春眠估计已经收拾充电器,住酒店躲麻烦去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根本没必要揽这个责任,想着万一没听到,出了事,产生什么负罪感。”
他摆了摆手,示意赶人,
“尽人事听天命。快去吧,免得错过什么动静。”
女孩接过水,默默点着头。
有些流连客厅暖气的温度,不断磨蹭着小碎步走到房门前。
然后突然转头:
“那待会儿要是真出事了,我敲门你听不见怎么办?”
宋春眠捏了捏眉心,起身从厨房里,翻找出了两个一次性纸杯。
他扔给女孩一个,然后对着自己手里的纸杯念叨两句:
“喂喂喂。”
然后指了指女孩手里的纸杯,示意她照做:
“喂喂喂。”
两个人重复了四十二遍。
然后宋春眠将两人的纸杯换了过来:“你好。”
“你好。”女孩手里的纸杯,忽然传出了宋春眠的声音。
“这么神奇!?什么原理?”
“量子力学。”
宋春眠敷衍着解释了一句,“还有别的要求么?一次性交代清楚。”
“有!”女孩举手,“我一个人在外面无聊,手机借我玩玩,我想下银铲铲!”
宋春眠没理她,又从卧室里随便掏了本书扔给女孩。
女孩接过书来一看,脸色凉了一半——
《如何不切实际地解决实际问题》。
她据理力争,试图换本书看。
却被宋春眠一句话挡回去了:
“现在不怕耽误时间,听不到隔壁出事了?”
她这才抱着纸杯和书,急匆匆地打开房门出了楼道。
等她刚蹲坐在邱姐家门外,就看到宋春眠的家门“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冷血鬼!”
她咬了咬嘴唇,又不得不接受宋春眠的安排。
但或许是宋春眠已经进了卧室,离她有些远了。
女孩也渐渐感受不到北河的寒冷。
只是正当她要翻开手中书本的第一页时,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一熄。
将原本昏黄的楼梯间,漫作了沉寂的黑。
女孩冷哼一声。
从袖子里伸出手来。
对着头顶高高一举:
“开!”
无事发生。
世界听不到她的声音,楼道也不会因为她的呼唤,而亮起片刻的光明。
“谁稀罕!”
女孩冲眼前的漆黑,比了个不可言说的中指。
然后把书本垫在屁股下,让自己不至于太受累。
没有什么,比让她找个舒服的坐姿更实际的了。
最后将耳朵紧贴在了邱姐家的房门口。
房门的确不隔音,她又凑得很近,能听到里面新闻联播的声响。
就是屁股底下只有一本书的支撑,还是觉得不舒服。
没一会儿的时间,就又换了好几个坐姿。
半晌,她拿起了一直放在水泥地上的水杯,冲着水杯轻声呼唤:
“喂喂喂?请问协理员宋春眠在吗,能听到吗?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我好无聊,能不能跟我说说话?反正你现在肯定在侧躺着看小说吧?”
“能不能不要这么绝情嘛,要不出来陪我坐会儿,算我求求你了!”
“……”
水杯里没有传回来任何声音。
“失效了?”
一片漆黑之中,女孩摇了摇水杯。
接着将她凑到嘴边,试图让它恢复‘正常’,声音也跟着大了一些:
“喂喂喂?”
宋春眠的声音终于传出来了:
“这个水杯只能聊四十二句,耗尽了会嗓子疼,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我们就说四十一句好不好?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
回应女孩的又是一阵沉默。
女孩冲水杯狠狠比了个中指:
“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