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才的夭折
黎青出生的那天，整个黎家祖地都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天边赤霞如血，将整片天空染得通红。黎家祖祠前的古树上，栖息的乌鸦发出凄厉的叫声，扑棱着翅膀四散飞逃。黎家上下都笼罩在一片不安之中，就连平日里最沉稳的家主黎天风，此刻也在产房外来回踱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轰！“
一声惊雷炸响，产房内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那金光直冲云霄，将漫天血霞都冲散开来。黎天风猛地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战王体！是战王体！“
黎青出生的第七日，黎家祖祠的青铜古钟突然自鸣。
正在书房处理族务的黎天风笔尖一顿，浓墨在宣纸上洇出黑斑。这位黎氏家主缓缓起身，玄色锦袍上的暗金云纹在烛火下泛起冷光。他伸手抚过腰间悬挂的断玉刀，刀鞘上七道血槽在掌心留下细密的刺痛。
正厅里，十二位长老的虚影从青铜灯盏中浮现。大长老干枯的手指敲击着案几：“天风，北境矿脉的浊气爆发必须由家主亲镇。“
“青儿尚未满月。“黎天风的声音像刀锋擦过青石。
“战王体已成，当以家族为重。“三长老的虚影突然剧烈晃动，“三百矿工的血正在浸透玄铁矿！“
烛火哔剥声中，黎天风转身时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烛台。黑暗吞没厅堂的瞬间，他玄色大氅上的金线绣出北斗七星，星光刺破黑暗径直奔向北方。
此刻西厢暖阁里，黎青的母亲苏映雪正在为女儿系上长命缕。金线缠绕的银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她抬头看见铜镜中映出黎天行阴鸷的面容。
“弟妹，借青儿一用。“
密室的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黎天行指尖颤抖着抚过鎏金阵纹。怀中女婴眉心那道金纹正在消退，就像被晨雾吞噬的星子。他解开襁褓时，婴儿细嫩的后背贴在冰冷的玄玉阵眼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啼哭。
“莫哭莫哭。“黎天行将赤血砂倒入阵眼，看着猩红液体顺着凹槽漫过女婴身躯，“待你堂兄承了战王体，叔叔给你寻最好的乳娘。“
阵纹逐一亮起时，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十七年前那个雨夜又浮现在眼前——父亲将家主印信递给兄长时说的那句“天行啊，你终究差了些火候“，此刻在耳畔炸响如惊雷。
“我不差！“他猛然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阵眼中央的黎昊身上。金光从黎青体内剥离的瞬间，女婴的哭声戛然而止，化作细弱的呜咽。
七日后，当黎天风带着满身浊气撞开家门时，最先闻到的是苏映雪发间浸透的沉水香。这位江南苏氏的掌上明珠散着长发跪在祠堂，怀中襁褓安静得令人心悸。
“青儿饿了三天。“她抬头时，眼中凝着琉璃般的冷光，“天行说这是承继战王体必须的淬炼。“
黎天风接过女儿的刹那，玄玉扳指突然炸开一道裂痕。怀中的小脸苍白如纸，本该闪耀金纹的眉心只剩淡淡灰痕。他扯开襁褓，女婴后背的玄玉灼痕组成狰狞的阵图。
祠堂梁柱突然震颤，悬挂的七百先祖牌位叮当作响。苏映雪看着丈夫玄色大氅无风自动，突然想起当年他在论剑台上折断十七柄名剑时的模样。
“天行现在何处？“
“在祖地...为昊儿举行战王加冕。“
祖地祭坛上，黎昊正抓着黎天行的玉佩玩耍。当黎天风的身影出现在长阶尽头时，三足青铜鼎中的兽血突然沸腾。
“大哥回来得正好。“黎天行笑着举起黎昊，孩子眉心金纹灿若朝阳，“看看我们黎氏真正的麒麟儿。“
黎天风解下大氅的动作很慢。玄色锦袍落地时，露出内里素白麻衣。这个细节让黎天行瞳孔骤缩——二十年前父亲出殡时，兄长也是这样在麻衣外罩着锦袍。
“你知道我为何七年不换刀鞘？“黎天风轻抚腰间断玉刀，七道血槽中突然涌出黑雾，“当年为护你突围，这刀鞘挡过魔尊七记摧心掌。“
黎天行后退半步，袖中阵盘已然激活：“兄长是要为个丫头片子，毁我黎氏千年基业？“
“她首先是我的女儿。“黎天风拔刀时，刀身与鞘摩擦出凤鸣般的清音，“然后才是黎氏的战王体。”
第一刀斩出时，祭坛四周的八根盘龙柱同时亮起青光。黎天行早布下的囚龙阵发动，无数青藤从地底窜出缠向黎天风脚踝。刀光掠过之处，青藤断面渗出猩红汁液，竟似活物般扭曲哀嚎。
大哥的'碎星刀意'还是这般霸道。“黎天行指尖掐诀，阵纹在瞳孔中流转，“可惜这囚龙阵取的是东海蛟龙筋，吸的是...“
话音未落，第二刀已至。黎天风踏着青藤残骸腾空而起，刀锋在虚空划出北斗轨迹。黎天行怀中玉佩应声而碎，护体青光炸裂的瞬间，他借着反震力跌入阵眼。
“启阵！“嘶吼声中，十二道金光从观礼席暴起。诸位长老的佩剑组成剑牢，将黎天风困在阵中。大长老的白须被剑气割断一缕：“天风！莫要为了私情毁族运！“
回应他的是第三刀。这一刀极慢，慢到能看见刀锋推开空气的波纹。但当刀尖触及剑牢时，七百斤的玄铁剑阵如同琉璃般迸裂。飞溅的碎片中，黎天风染血的麻衣鼓荡如帆，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那是为黎天行挡下的诛心箭伤。
黎天行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他割破黎昊掌心，将血抹在祭坛中央的青铜古钟上。钟声轰鸣中，地底伸出七条漆黑锁链，末端连着当年镇杀魔尊的陨星钉。
“父亲曾说这家主之位该是我的！”锁链洞穿黎天风四肢时，他的嘶吼混着铁链铮鸣，“凭什么你女儿能得战王体！凭什么！”
黎天风任由锁链贯体，第四刀径直斩向祭坛。刀气掀翻青铜鼎的瞬间，他终于触到女儿冰冷的襁褓。陨星钉在血肉中摩擦的声响，竟比不过女儿微弱的呼吸声刺耳。
“带青儿走。”他将襁褓抛向疾驰而来的苏映雪，转身时扯动七条锁链。祖地穹顶的星图开始旋转，这是黎氏禁术“星陨“发动的前兆。
黎天行脸色骤变：“你疯了！星陨要燃尽...”
“我教过你。”黎天风反手握刀刺入心口，血刃爆发的红光吞没星图，“真正的刀客，从来不吝燃命。”
星雨坠落时，苏映雪在血光中看见丈夫最后的口型。那个总是皱眉训斥族人怠惰的男人，此刻眼尾笑纹温柔如江南春水。他说“娘子，桂花酿...果然要温着喝。”
三日后，北邙山乱葬岗。
苏映雪用断玉刀刨开第七具尸体时，终于找到那个贴着安神符的檀木盒。符纸下压着张药方，字迹被血污浸透大半，但仍能辨认出“九转还魂散”字样。
襁褓中的黎青突然啼哭，惊起枯树上寒鸦。苏映雪颤抖着打开木盒，九枚玉简排列成北斗阵型——这是黎天风七年间踏遍九大禁地寻来的战王体秘辛，现在女儿也用不到了，但是，这些能成为杀死黎昊的工具。
最后一枚玉简刻着生辰卦辞：“破军临世，杀劫随身。然则...“后面的字迹被利器刮去，只余斑驳刻痕。
远处传来追兵的犬吠，苏映雪将玉简塞入女儿襁褓。她最后望了一眼黎家祖地方向，那里正升起庆祝新战王诞生的烟火。
“青儿，记住这片火。”她咬破手指在女儿眉心画出血符，“那些夺你命格的人，终将被自己的贪婪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