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青云

戌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下，楚家后院的青玉竹突然齐根断裂。

楚星河握着《太虚剑气总纲》的手微微一颤，松烟墨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渍。这是他第三次临摹剑谱第三章的运劲路线，窗外那些千年不腐的灵竹此刻却像被抽干了精血，枯黄的竹叶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呜咽。

“星儿！“

父亲的声音裹挟着剑气破窗而入，楚星河下意识并指成剑，案头烛火应声而灭。黑暗中，他看见父亲楚云澜的沧溟剑正悬在房梁，剑身流转的三十六道水纹封印已解开了七道——这是唯有家族存亡之际才会动用的禁制。

“去祖祠。“父亲的手指在他眉心一点，冰凉的触感中混杂着血腥气，“走密道，永远别回头。“

楚星河还未来得及开口，整座庭院突然亮如白昼。十八盏引魂灯自东南巽位升起，在虚空中结成九幽炼魂阵，碧绿的磷火中浮现出数百具白骨傀儡，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南明离火。

“楚家的先天剑骨，果然名不虚传。“沙哑的笑声从阵眼传来，黑袍人脚下的影子扭曲成九头妖蛇的模样，“可惜你这'沧溟剑仙'的修为，怕是挡不住血煞殿的万鬼噬心阵。“

父亲的白袍无风自动，沧溟剑化作万千雨丝。楚星河看见那些雨滴在半空凝结成冰棱，每一根冰棱都倒映着北斗七星的轨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楚家秘传的“北斗葬雪剑“，剑气所过之处，白骨傀儡纷纷化作齑粉。

但黑袍人袖中飞出的血色符咒更快。

当那张符咒穿透剑幕时，楚星河终于看清符纸上的纹路——那是用婴儿心头血绘制的“噬灵符“。父亲的白袍瞬间被染成暗红，七窍中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泛着金光的本命剑气。

“走！“父亲反手拍向胸口，本命剑魄离体而出，在楚星河脚下凝成一道剑光，“去太虚山！“

剑魄裹挟着楚星河冲天而起时，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母亲将凤纹玉佩按进祠堂牌位，三叔楚江寒引爆丹田化作剑幕，七岁的堂妹阿沅被离火吞噬前还在挥动木剑——那是他昨日刚给她雕的桃木剑。

剑魄穿越护山大阵的瞬间，整座青云峰地动山摇。楚星河在云层中回头望去，护山大阵的八卦阵图正被血色侵蚀，十二根盘龙柱接连崩塌。那些他自幼攀爬的紫藤，练剑的青石，喂养过的仙鹤，都在血雾中化为虚无。

“倒是省了本座不少功夫。“黑袍人踩着虚空漫步而来，腰间玉牌闪过饕餮纹，“剑魄的速度，可比不上血影遁。“

楚星河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剑魄正在吞噬他的精血，这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生机。黑袍人的指甲已触到他后心，却在下一秒被漫天星河照亮。

一道剑光自九天垂落。

那剑光澄澈得像是月光凝成的泉水，所过之处血雾尽散。楚星河看见黑袍人的手臂在剑光中消融，不是被斩断，而是如同被抹去的墨迹般凭空消失。

“太虚剑宗办事，魑魅魍魉退散。“

素白道袍的女子踏月而来，发间别着枚青铜剑簪。她只是轻轻抬手，黑袍人便如坠冰窖——不是比喻，那人真的被冰封在玄冰之中，连袖中飘出的血符都冻在半空。

“你是...玉衡仙子？“黑袍人脸上的面具寸寸龟裂，“太虚七剑不是在西荒...“

女子剑指一点，玄冰连同其中的血肉瞬间汽化。她转身看向楚星河，目光落在他颈间渗血的剑形胎记上：“先天剑骨？难怪楚家宁灭族也要送你出来。“

楚星河刚要开口，喉间突然涌上腥甜。剑魄耗尽了最后灵力，化作光点没入他眉心。意识模糊前，他听见女子清冷的声音：“记住，杀你全族的是血煞殿第七分堂堂主鬼魍，但他腰间的饕餮纹玉牌...“

云海翻涌吞没了后半句话。楚星河在坠落中握紧拳头，掌心被母亲塞入的凤纹玉佩硌得生疼。玉佩内侧刻着的“太虚“二字，正渗出丝丝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