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锅炉惊变

玉泉池的锅炉房像头哮喘的钢铁巨兽，铸铁观察窗被水垢蚀成白内障状。朱隋用缠着绝缘胶布的钩针清理水位计，左眼因长期受电焊弧光灼伤长出翼状胬肉，浑浊的肉膜如同化工厂排污管滋生的菌毯。

“加料！“老板踹开渗着氰化物结晶的铁门，安全帽上“安全生产100天“的贴纸正在剥落。朱隋佝偻着背铲入电镀厂废渣，镀铬螺母在炉膛炸出妖异的蓝火花，让他想起澜沧江弓背鱼濒死时的反光。

子夜交班时，压力表指针在临界区抽搐。他俯身检查排污阀，鼻尖几乎贴上硫化氢检测仪——这是去年工人中毒后强制安装的摆设。突然有团黑色絮状物从泄压口喷出，带着DVD母盘聚碳酸酯的焦糊味。

“狗日的又掺塑料！“他咒骂着用铁钩扒渣，却勾起半截碳化的断掌。脚踝处的蝎子纹身泛着镍金属冷光，与龙哥颈后的纹身如出一辙。朱隋的胃袋痉挛着，喉头泛起氰化物的杏仁味。

徐人言在祖宅用罗盘校准铜镜，镜面倒映着她被重金属侵蚀的甲状腺肿。当第七枚棺材钉楔入墙缝时，镜面突然析出六边形结晶——这是电镀厂排入井水的六价铬化合物。

“凶煞归位...“她将雄鸡血抹在镜框，没听见屋后传来小灵通的震动。朱隋正用锅炉房电话拨通加密号码：“货在汽包排污阀。“他盯着脚边鼓胀的编织袋，尸臭混着聚氯乙烯焦味在鼻腔发酵。

“埋到沉淀池底。“龙哥的烟嗓混着湄公河的背景涛声，“硅藻土能吸味。“诺基亚经典铃声突然变调成《甜蜜蜜》，这是边境地下钱庄的到账提示音。

朱口欠此时假扮卫生监督员，在女宾部敲诈按摩女。假证上的荧光防伪标识，是用盗墓得来的夜明珠粉伪造的。“这毛巾pH值超标...“他抖着试纸的手背浮现汞中毒斑块，像极了当年辐射检测仪的表盘。

锅炉房的尸水开始腐蚀编织袋。朱隋用管钳分解尸体，发现死者后槽牙镶着钯金冠——这是龙哥团伙的叛徒标识。他想起老猫的雷达表在澜沧江底的闪光，腕关节不自觉地模仿分解动作，如同拆解劣质VCD机芯。

徐人言抱着铜镜撞开更衣室时，朱隋正在沉淀池铺硅藻土。他的劳保鞋渗着电镀废液，鞋底纹路印出“安全生产“的倒影。“邪灵显形！“铜镜对准池底刹那，反光惊醒了休眠的硫酸盐还原菌。

镜面突然映出金牙的激光防伪码。朱隋转身夺镜，肘击震裂母亲锁骨的旧伤。徐人言跌进沸腾池水的瞬间，铜镜碎片割裂了液氨输送管。

爆炸气浪掀翻朱隋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假山上，扭曲如《拳皇97》的像素残影。燃烧的假发套在池面漂浮，发丝间缠绕着选矿厂的钨矿渣。

消防车碾过警示标识时，朱隋拖着脱臼的右臂爬进化粪池。他的左耳因爆炸暂时失聪，但能清晰听见心脏敲击肋骨的频率，与当年盗墓时金属探测器的蜂鸣同频。在污水管岔口，他摸到黏在管壁的槟榔渣——这是龙哥团伙的缅甸暗标。

三日后，朱隋在勐拉赌场后巷呕出胆汁。他的颞动脉贴着退烧贴，腋下夹着变造的《司炉证》——这是用辐射检测合格证改造的。当龙哥将注射器扎进他肘窝时，朱隋突然看清对方颈后的纹身新增了化工厂logo。

“这是金三角新货。“龙哥推着活塞，“比锅炉房的铬渣带劲吧？“

朱隋在致幻中回到爆炸现场。他看见母亲正从废墟扒出铜镜碎片，每块残片都映着不同镜像：十四岁握镀锌管的少年，二十一岁沉在澜沧江的偷渡客，此刻蜷在异国巷道的男人。这些镜像最终汇聚成污水管倒影，瞳孔里跳动着硅藻土吸附的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