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石榴花》开拍前
十一月六号，沪海天气渐渐转凉。
这几个月林一一直呆在导演室。
不是说厂里没有给林一安排工作任务，而是原定要去《石榴花》剧组当场记，但是《石榴花》剧组迟迟不开工，他只好在导演室闲了下来。
早上八点，导演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基本都是像林一这样暂时没有拍摄任务的人。
“林一，你看这个剧本怎么样。”
“好学，我觉得以三幕式的节奏看，这个剧本节奏有点太慢了。”
和林一说话的是同在导演室工作的王好学，他和林一一样是导演室的新人，不过是当了两年场记的新人，两人的办公桌离得很近所以经常一起讨论电影创作的话题。
在制片厂导演室，没有正式执导前都算是还没出师的新人。
而想执导起码得经过三年场记，三年助理，三年副导，历练九部电影的程度大概就出师了，当然里面或许有论资排辈的现象，这就不细谈了。
就在林一和王好学详谈三幕式理论的时候，林一所属创作室的主任——汤小丹主任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他后面还跟着一名60多岁的老人，走路的时候很有军人风范。
两人径直走到林一办公桌旁。
汤主任用十分沉稳严肃的语气说：“林一，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汤化答导演，是这次《石榴花》剧组的导演。”
林一见状连忙起身向两人问好。
汤化答导演挥了挥手带着和蔼的笑容说：“坐下说，坐下说，小丹你看我们把年轻人吓得，我们两个老头有这么吓人吗，哈哈。”
两人也分别在附近找了把没人坐的空椅子坐下。
汤小丹主任也笑了笑说：“林一，这段时间没事，有在做什么吗？”
“主任，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看厂里之前的拍摄记录，想着积累积累做场记的经验。”
一旁的汤化答导演也适时的问：“哦，我之前听小丹说你可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导演系毕业生，平时有什么创作想法吗？”
“嗯，有的，我在闲暇时间抽空写了个剧本。”
汤化答若有所思并说道：“喔呦，小丹，你说刚刚我们在文学部看到的剧本，上面的作者署名就是林一，我就一直在想这个林一是不是就是我们创作室的林一呀。”
汤小丹听到后好奇的问：“林一，那个《倩女幽魂》是你创作投稿的吧？”
“是的主任，我挺喜欢《聊斋志异》的，所以就试着用小倩这个故事创作了个剧本。”
汤化答露出欣赏的眼光看着林一并说道：“我和小丹都觉得你这个剧本天马行空，剧情波澜起伏，是个好剧本。”
林一心中不由回想到，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构思他的第一个剧本，这个剧本不能是作者电影的风格，作者电影厂里大概率是拍不了的，它得是个娱乐片，从1980年《神秘的大佛》开始，内地影坛掀起了第一股娱乐片风潮。
第一次浪潮截止于1984年，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投稿娱乐片剧本被厂里投拍的可能性很高，而创作娱乐片就得符合这个时代的观众认知，此外还要考虑不能超过厂里的制作水平。
思来想去神话志异题材是个好切入点，首先老百姓肯定看得懂，重要的是现在是允许拍摄神话志异题材的，沪影厂在1980年就拍摄了一部《白蛇传》，该片大胆的将戏曲和实景结合，并且难能可贵的是这部电影已经用上了蓝幕技术来表现白娘子在天上飞行的场景，之后它还拿到了大众电影百花奖的最佳故事片。
结合以上想法林一就把原本87年上映的《倩女幽魂》写了出来。
没想太久，林一见两人都挺喜欢这个剧本就试探的问了问汤主任：“主任，你说我的剧本能被艺术委员会选中拍成电影吗？”
汤小丹没有马上回答，思考了许久。
反而是汤化答抢先说道：“林一，我今天来找你，一是好奇剧本是不是你写的，二呢，就是告诉你我们剧组马上就要开拍了，后天全组出发去季林，你先准备好。”
林一点了点头说：“好，导演，我今天回去就准备。”
这时汤小丹终于回答道：“你先跟着化答在剧组好好学习，等你们回来后我去向徐厂长争取一下。”
“主任，如果《倩女幽魂》可以投拍的话，那我可以执导吗？”
问这个的时候林一心中紧张的要命，要知道在这个时候的制片厂想当导演就要花时间去熬资历，而刚刚林一问的这句话不亚于捅破了天。
不过汤主任没有怪罪反而说：“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不过这个我也拿不准，等你回来再说吧。”
汤主任刚说完汤化答导演也跟着说：“林一，只要你在片场干得好，有本领，我去和徐厂长说让你拍这个《倩女幽魂》。”言语间颇有豪气。
事情说得差不多，两位老导演很快离开了导演室，现在林一心中满脑想着该如何说服徐厂长让自己拍《倩女幽魂》。
林一想到了他的摄影系同学张一某。
张一某在原时空就是得到了西影厂吴厂长的全力支持，才有机会打破传统在87年执导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红高粱》。
“诶，林一，林一，想什么呢？”
王好学的呼唤打断了林一的思考。
“没什么，好学你找我是想让我继续说三幕式创作吗？”
“不是，我是想和你说，你真勇敢，竟然直接问汤主任那个问题。”
“哦，这个呀。”林一说着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实在是，实在是我太想进步了。”
…………
下午四点。
在导演室摸了一天鱼，林一终于是混到了下班。
回到家，发现母亲也下班回了家，现在她正在厨房切菜。
林一家住的徐惠新村是沪海最早的高层住宅，每户人家有独立的厨卫，独立的煤气，林一再一次庆幸自己家能分配到这样的房子。
回家后他没看到父亲的身影，于是到厨房问母亲：“老妈，爸还没回来吗？”
母亲钱秀一边切着菜一边说：“你爸他在文学部关人小黑屋呢，估计晚点回，寻伊组撒？”
“没事，妈，和你说也一样，后天我要跟组去季林，就是想和你们说一声。”
钱秀停下切菜的双手然后拿毛巾擦了擦手，语重心长的说：“一一啊，你记得多带点厚衣服，季林那边估计开始下雪了，这样我现在就去帮你收拾行李。”
“妈，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小鬼头，你一定要多带。”
“晓得啦！”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林一家的电话是79年装的，那个时候沪海个人家庭装电话还不需要安装费用，林一父亲机智的申请安装了电话，等到了80年开始沪海个人家庭安装电话就需要缴纳60块的保证金，这个年代60块可不少。
林一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便对母亲说：“妈，你先做饭，我去接电话。”
他跑到客厅接起电话说：“喂，我是林一，请问找谁。”
“林一，是我，陈怀民。”
“是怀民呀，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陈怀民是林一的发小，他的母亲和林一的父母一样都是沪影厂的职工，早年两家住在一个里弄里，后来林一家分到了徐惠新村的工房搬出了里弄。
但两人都是戏剧、电影的爱好者，所以即使不是邻居了两人还会时不时聚在一起，当然这都是林一去京都读大学前的事情了。
“是这样的林一，我同事给了我两张美琪大戏院的票，晚上开演你去不去。”
“好啊，好久没和你一起看戏了，那等会见。”
“嗯，到时候我在戏院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