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谓市场潮流
距离编辑部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松尾七郎心里却开始莫名慌张起来。
他不知道第一个来到保安亭跟前的编辑会是哪一位，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帮白石树将这份稿件交付出去。
回想起自己对白石树自信满满的样子，松尾七郎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自己一个保安，怎么敢说跟编辑熟悉的啊？
“不管了，还是鼓起勇气把稿子交出去吧，毕竟跟白石约好了。”
就在松尾七郎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来看看有没有投稿。”
松尾七郎抬起头，看到保安亭外的来人后，愣了一下。
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来的正好是白石瑠璃编辑啊？
“那个，白石编辑，您刚外勤回来？”
编辑部的编辑有时候会离开编辑部，到外面进行市场考察，或者跟作者约好在某个咖啡馆讨论作品。
回来的时候顺带看一眼保安亭有没有新的投稿也是常有的事情。
白石瑠璃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到了白石树放在保安亭的那个包裹上。
“这个是？”
白石瑠璃的问题让松尾七郎哽了一下。
松尾七郎正打算解释这份稿件不是投给白石瑠璃的时候，白石瑠璃却自顾自地拿起包裹看了起来。
“这包裹上好像没写寄给谁，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份稿件就交给我来审理吧。”
“啊……”
从头至尾，白石瑠璃都没给松尾七郎太多的解释时间。
对她来说，她是群像编辑部的新星编辑，手上掌握着有马弘一这一位畅销作家的资源，就算在编辑部里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而一个看大门的保安，自然不至于让她花费口舌交流。
保安看得懂文学吗？
松尾七郎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从白石瑠璃手上抢回稿件。
毕竟在他看来，得罪一位蒸蒸日上的编辑无疑是很不智的行为。
既然白石编辑想要稿子，那就给她吧！
反正都是群像编辑部的编辑，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白石瑠璃拿着包裹，回到编辑部内，泡上一壶咖啡，这才不慌不忙地拆开包裹，拿出里面的稿件阅读起来。
“作家名字……树先生？”
白石瑠璃皱了皱眉头，这笔名从来没听说过，想来多半是什么白纸作家了。
白纸作家的稿子么……
一时间她对于稿件质量的期待就降低了许多。
“《银河铁道之夜》？”
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白石瑠璃翻阅着稿件，一边看一边摇头。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这作者连最基本的市场都把握不住。”
谁不知道现在市面上最畅销的小说是有马弘一的《新宿失格》？
正是因为《新宿失格》这篇作品中那种悲伤、不幸的情节，深深地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才有这么好的销量。
结果这篇《银河铁道之夜》，通篇看下来居然在询问什么是幸福？
而且写到最后也没什么具体的表达。
人物塑造空洞单薄、叙事节奏拖沓冗长、主题表达陈词滥调、语言风格矫揉造作。
白石瑠璃在心里已经给这篇稿子判了死刑。
想要在群像上发表，就给我好好去研究市场啊！
白纸作家就是白纸作家，全凭自己瞎想乱写，根本不知道读者的喜好是什么。
看完一遍，白石瑠璃也没有再看一遍的心情，但还是扫了一眼稿件末尾留下的通讯地址。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白石瑠璃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上的咖啡洒到了稿件上，侵染一片。
“这……我家？！”
准确来说，应该是白石瑠璃离婚之前的家。
一想到笔名为树先生，白石瑠璃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篇稿件的作者。
白石树，自己那个没什么情调，也毫无文学根底的前夫。
看来自己对这篇稿件的评价没错，很像是这样的家伙能写出来的东西。
不过……这家伙为什么想着来投稿了？他应该不缺钱才对吧？
还是说他终于受到文学的熏陶，想成为一名作家了？
要真是这样，那才是玷污了文学呢。
白石瑠璃冷哼一声，干脆将被咖啡打湿的稿件丢进了垃圾桶里。
一旁的编辑见了，小声地问道：“白石编辑，您没事吧？啥稿子能把你气成这样？”
白石瑠璃叹了口气：“只不过是妄想成为作家的家伙写出来的梦呓罢了。”
“能让您看了之后有这么大反应的，那想来也已经算是梦呓中的极品了。”
那位编辑跟着取笑道。
白石瑠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我把它丢进垃圾桶了，反正也没要求我们审稿必须给回复对吧？”
“没错，有些作者，不，应该是有些人投递的稿件，连被回复的价值都没有呀。”
两人谈笑之间，也将白石树的稿件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另一边，从讲谈社离开后，白石树提着公文包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了很久，一直到晚上六七点钟，才装作刚刚下班的样子，神色匆忙地来到幼儿园。
这都是田边圭传授的如何假装自己依然有工作的技巧。
白石树还不希望女儿知道自己已经从白领变成了一个在工地上流汗流血的工人。
“白石先生，在接凛回去前，方便聊一聊么？”
到幼儿园后，老师略显忧郁的目光让白石树感到一丝不安。
“啊……没问题，您说吧。”
“是这样的……凛一直不太愿意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看书，我觉得您可以试着跟她交流一下。这样下去上小学后会交不到什么朋友的。”
在日本不合群算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情，老师也不得不专门跟白石树提一下，希望他能回去好好开导开导。
“另外还有一件事……凛好像对钢琴有很大的兴趣，音乐课的时候总是盯着音乐老师弹琴，而且音乐老师也夸她有不错的天分，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培养一下。”
现在哪来的钱去学钢琴啊……
白石树心里叹了口气，点头先答应下来，然后在幼儿园教室的角落里，找到了坐在地上翻看书本的白石凛。
跟周围蹦跳玩乐的小孩比起来，白石凛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童真，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手上的书页。
白石树暗叹了一口气，离婚的时候白石凛还小，但也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父母离婚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加上离婚之后白石树很多时候忙于公司上的事情，也缺少对她的照料，大部分时间都是请的保姆阿姨来带她。
现在工作变到晚上，白天的时间倒是一大把，可在生活的压力下，白石树却是无暇顾及其他。
“凛。”
白石树喊了一声，白石凛这才如梦初醒，有些不舍地合上手里的书，朝着白石树小跑过来。
牵着白石凛的手，跟老师打招呼后，两人离开了学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