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编辑上门
带着一大包书回到家，白石树整个人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长舒一口浊气，解开衣领处的纽扣，脑海里还回忆着与浦原次郎的对话。
“如果业内人员的判断没问题的话，那《银河铁道之夜》应该很快就能拿到出版的资格，到时候经济压力就会减轻不少了吧……”
白石树很欣慰日本业内还有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看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有马弘一那一套。
这么多年来没有形成新的潮流与有马弘一对抗，多半还是因为没有出现一个有能力挑起大梁的作家。
不过现在……
随着回想起《银河铁道之夜》后，白石树发觉自己脑海里的那些文字变得越来越有逻辑，像是文章自己在排列组合那样，假以时日，白石树认为自己可以回忆起所有有印象的书籍作品。
有脑海里这庞大书库作为支撑，白石树完全有信心一个人将有马弘一给干碎。
只是日本终究是讲一个论资排辈，白石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碰撞整个日本文坛的。
但凡讲谈社搞什么封杀一类的操作手段，那就算是白石树也只能认了。
但新潮既然有跟群像掰手腕的想法，那说明还是有人不希望日本文坛就这样发展下去。
看着客厅里已经有些枯萎的盆栽，焦褐的针叶正缓慢地坠向平成元年产的东芝录像机，白石树才意识到家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大扫除过了。
之前因为家里请了保姆阿姨，这些工作都是她来做，失业之后白石树也无力承担请人的费用，加上工作总是忙到精疲力尽，也就忘记了家里的花花草草还有卫生情况。
“想来家里的这些变化都被凛看在眼里吧……”
相较于其他家长，白石树反倒是不希望自己女儿懂事得太早。
白石树也想像其他家长那样，周末带着孩子一起去外出野餐，亦或者去一些游乐中心玩耍。
可白石凛却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开口索求什么，也不哭不闹。
白石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自己到底该如何跟白石凛相处。
做一个父亲远比白石树想象中要困难。
如果凛能像普通孩子那样撒娇的话，自己应该也不会如此烦恼吧……
但白石树又清楚，自己不能过多地干预女儿，喜欢安静地看书不算什么坏事。
难道只是因为跟自己内心期待的不同，自己就要去介入女儿的喜好么？
白石树的思绪又变得杂乱起来，以前只会闷头挣钱的时候，白石树还能说服自己努力挣钱也是一位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不仅工作极为不稳定，挣得还远不如之前多，心里的焦虑便无时无刻不在增长。
“算了……还是把家里给打扫一番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白石树知道再不做点什么，自己又要被焦虑给吞没。
哪怕《银河铁道之夜》已经过稿，但在没有正式签订合同前，白石树都没法安心下来。
毕竟世事无常。
“笃，笃，笃。”
当白石树穿着围裙戴着口罩与橡胶手套在刷马桶的时候，房门被人给敲响了。
白石树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那样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摘下手套便往玄关处跑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风衣的年轻女性，珍珠耳钉在门外的阴影中泛着暖黄色的光晕，让白石树想起了便利店内的灯，那些灯也散发着相似的、令人安心的优雅感。
……
石井梓十分庆幸自己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成为树老师编辑的机会。
原本石井梓还担心自己会因为资历问题而被排除，没想到主编却当场指定了自己来做树老师的编辑。
一直到见到白石树本人之前，石井梓都在思索着这到底会是一位什么样的作者。
能够写出《银河铁道之夜》作品的作家，应该是一位相当温和、善良的人吧？
石井梓的视线顺着打开的门缝转移。
只见一个男人发梢沾着蓝色洁厕灵结晶，一头碎发看上去有些凌乱。
“请问是树……老师？”石井梓的尾音微妙上扬。
她没想到被主编评价为“可以撬动日本文坛”的作者，会戴着印有“防菌99%”字样的口罩出现。
挎包里的《银河铁道之夜》原稿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我是新潮社的石井梓。”她递出名片时，指甲油剥落的小指微微发颤。
“欢迎，请先进来说话吧。”
白石树接下名片，示意石井梓进屋再说。
趁着石井梓进屋的空档，白石树脱下围裙，也摘下口罩，给石井梓倒上一杯热茶。
“树老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潮的新人编辑石井梓，今年刚刚入职，请您多多指教。”
石井梓担心白石树因为自己新人编辑而嫌弃自己，没想到白石树只是轻轻点头。
“您好，石井老师，不知道我的稿子怎么样？”
石井梓有些激动地说道：“很棒！您的稿件我给主编看了，他打算添加到下个月的特集当中刊登，他认为能让《新潮》在市场上具备一定的创新力，提高竞争力。”
新潮的主编居然也如此看好么？
白石树对此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位编辑力推已经很不错了，结果居然是主编在后面发力。
石井梓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们主编认为，现在的作者都是让人从绝望中感受到共鸣，但共鸣消失之后的虚无依然无法填补，没有从根源上去解决症结。
“可《银河铁道之夜》则是让人相信，在痛苦与悲伤之后，总会有希望，人们不是因为幸福而活下去，而是活下去才能寻找到幸福。
“只要一直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那就时时刻刻都在接近幸福！”
这主编还挺有水平的，分析得还挺透彻。
白石树心想既然新潮打算主推《银河铁道之夜》，那稿酬上应该也会有优势的吧？
石井梓小心地打量着白石树的神情，希望能看到一些喜悦与高兴，但石井梓却只从白石树的眼睛当中看出了些许疲惫。
“那个，树老师，我们来谈谈稿酬的事情吧？”
“好。”
一提起稿酬，白石树就精神起来了。
白石树急需稿酬来解燃眉之急。
有了钱，自己才有足够的底气给白石凛报兴趣班！
白石树到现在依然忘不掉女儿宣称对钢琴不感兴趣的那个晚上。
有什么比让自己女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更让一位父亲难堪的呢？
看到白石树变脸如此迅速，石井梓心想这个树老师的日子应该是过得紧巴巴的。
不过石井梓相信，未来的树老师，一定会是一位新的畅销作家，不用再为生活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