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第一天就得罪人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王世钧才悠悠转醒。
家里静悄悄的,连婶子谢培英和弟弟王玉堂都不见了踪迹。
想到今天是自己来到小王庄的第一天,当下又是春耕时节,正是上工的日子,他连忙一个骨碌爬起来,来到院子里。
柴门掩着,厨房倒是留了一道缝隙。
王世钧洗漱完毕,掀开锅盖一看,锅里盖着一碗稀粥和两个红薯面馒头。
借着灶膛里的余烬,即便整个早上过去,触手仍旧温热。
昨晚折腾了半宿,他腹中空空,忍不住一口气把稀粥灌了下去。
只是,看着那两只黑漆漆、明晃晃的红薯面馒头,他心里却泛起了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吃……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
别看王红河一家吃这玩意儿没事,王世钧初到中原,肠胃都太过娇贵,吃上一段时间虽然能够适应,可眼下再把这些东西往肚子里塞,怕是就要找罪受了。
吃!
踟蹰再三,王世钧还是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腹中饥饿,不吃没办法……
胡乱吃过早饭,王世钧把饭碗洗了洗,推门走了出去。
早上估计是王红河可怜自己昨晚上腹泻半宿,才没有叫醒他,一个人去上工了。但他作为一名知青,若是下乡头一天就旷工,实在有点不太合适。
王世钧不想标新立异,给本来就受人排挤的王红河一家带来麻烦。
所以,他出门就开始四下踅摸,想找找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在哪块田干活。
可小王庄地势复杂,他找寻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人影。
他正打算往南洼去,就听到一阵吵闹。
一些个孩童叽叽喳喳的叫嚷着:
“瞎子妈,傻子儿!”
“一起出门去找食儿!”
“瞎子看不见道儿,傻子认不出人儿,踩到狗屎上,摔个屁股蹲儿!”
王世钧脸色一沉,忙往上坡找去。
这才看到谢培英和王玉堂正从村东头走来。
母子俩一前一后,谢培英提着一只竹篮,王玉堂牵着自己母亲,一群五六岁的孩童围着他们起哄,叽叽喳喳取笑着他们。
谢培英脸色平静,只是跟着自己儿子走路。
王玉堂个子很高,心性却只有三四岁左右,听他们骂自己妈妈,早吓得六神无主,揉着眼睛呜呜哭了起来。
王世钧一看,当即就瞪起眼珠子,连忙冲上去驱赶。
他身材高大,穿戴的又十分讲究,一看就是城里人。
那些个小孩子欺软怕硬,一哄而散,只敢躲在墙角,忿忿的打量着他。
王世钧当即一瞪眼,龇着牙威胁道:“欺负人是不是?都别落单,早自习上学路上给我等着!”
那群孩童里几个年纪大的脸色一变,连忙灰溜溜的领着人跑了。
“世钧。”
谢培英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眼眸中一片晶莹。
“婶儿。”
王世钧收起凶相,忙走上去牵住她道:“你和堂堂干啥去了?
我大清早一睁眼,家里空荡荡的,害我急了半天。
堂堂,不哭。再有人欺负你,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出气!”
“哥哥。”
王玉堂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就不松手了。
见自己儿子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谢培英眼中愈发明亮,拉着他道:“早上你叔见你睡得正香,就没敢叫你,一个人上工去了。
我和堂堂吃过早饭,本来想去割猪草,可想到昨晚上下了场春雨,你好像又吃不惯家中的饮食,就到荒岗上给你找地皮菜去了。
你看,俺俩一上午找了半篮子,晌午婶儿给你煮汤喝,可顶饱了。”
王世钧瞅了一眼,发现竹篮里好多像是木耳的东西,却比木耳薄上许多,而且更加鲜亮。满满的,装了有大半竹篮。
他眼睛不由一热,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便连忙搀扶着她,往家走去。
可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人还没到跟前儿,一道尖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悦道:“王世钧?
还真是你!
王世钧,你怎么不去上工?”
听到声响,谢培英和王玉堂连忙止住脚步,满脸紧张的回过身去。
一位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的女人急匆匆撵了上来。
她个子不高,身材却很好,窈窕的身段套在一身军绿色的衣裳里,行走之间,带着成熟女子的妩媚。
偏偏一张脸长得有些青涩,鹅蛋脸,大眼睛,容貌十分精致。尤其是一双麻花辫,垂在秀颀的脖颈后面,映着远处的山水,仿佛一副七八十年代的海报。
可她的眼角和眉梢带着些许风韵,尤其是胸口,比一般的女同志饱满许多,撑得衣服的扣子都有些紧绷。
以一位医生的眼光来看,明显是一位哺乳期的妇女……
王世钧心下诧异,连忙收回视线,疑惑道:“同志,你找我?”
“你是不是叫王世钧?我不找你找谁!”
那位女同志有些生气,抱着肩膀瞥了他一眼才道:“亏你还是下乡的知青,开春第一天就旷工,对得起自己知青的名号吗?
有墒不等时,时到不等墒。
昨儿个好容易下了一场春雨,正是栽红薯秧的好时节,队里本就人手不够,想着可算来了一个壮劳力,能够帮着大家伙儿赶赶进度。可你倒好,上来就旷工!”
见她气呼呼的,脸蛋儿涨得通红,王世钧意识到她可能是生产队的干部,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同志,对不起。
昨晚上我闹了肚子,半宿没睡,今早起来晚了,不是有意不去的。
你别生气,下午我按时赶过去就是。”
“又是这样!”
哪知道,他不解释还好,话一出口,那位女同志立刻就炸毛了。眼圈儿一红,泪珠子差点滚落下来,恨声道:“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
不是头疼就是拉肚子,就你们这些外地来的知青娇贵!
那几个三天两头不去上工,队长因为这个,都批评我好几回了。没想到又来了你,还是一个样。你们这些知青,可真气人!”
说着,便抹着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世钧抓了抓腮帮子,一脸茫然。
直到这会儿,谢婶儿才敢说话,慌张道:“世钧,她是咱们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叫郭明月,人可厉害了!
这才头一天,她咋就恼上你了……
这可咋弄,这可咋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