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危言耸听拷身世「加」
那马夫穿着一身灰色的土布短衫，腰间围着一截破破烂烂的兽皮，头发向上梳起，胡乱地绑了一个结，干燥的发尾垂散下来，一双眼睛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嘴里还喃喃地用吐蕃语说着什么。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商人打扮的人，对着李瑁行了跪拜大礼，原来是一名长安的行商，因为经常与吐蕃交易，熟知吐蕃语，因此被曹宇叫来做翻译。
唐朝前期商人地位卑微，不敢就坐，只能在旁边站着，反而那名马夫大喇喇地坐在了李瑁和武庆的对面。
一坐下来，不等李瑁发话，马夫就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胡语，旁边的行商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李瑁，不敢说话。
李瑁料想不是什么好词，对行商道：“如实说，不问你的罪。”
行商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他说……说自己是使团的人，除非副使同意，否则……不能随便叫他过来。”
李瑁冷笑一声道：“告诉他，这是我大唐的地界，自然归属我们管辖。要是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别说是他，就算是副使，我一样处置得了。”
说着，他言辞凌厉起来：“他一名卑贱的马夫，怎么配在我面前坐着，还敢这么大放厥词，把他的凳子撤了，让他站着！再有下次，直接掌嘴！”
守在门口的两名金吾卫早就看那马夫不顺眼了，一听这话，当即上前，也不打招呼，一人直接将他屁股下的凳子给踹翻了。
马夫猝不及防，直接摔在地上，还翻了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
一边的行商也看得乐不可支，极其流畅地原汁原味地将李瑁的话翻译了过去。
游牧民族最是慕强，吃硬不吃软，见李瑁不怒自威，马夫想起了使团中流传的李瑁智破金蝉局的种种传闻，立刻明白眼前这人果然是个硬茬，惹不得，当即怂了，爬起来一声不敢吭。
李瑁见他服软，这才拉回正题道：“我问你，苏拉泽跟大相兀论样郭之间是什么关系？”
一听李瑁居然毫不掩饰直奔主题，旁边的武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到“苏拉泽”的名字时，马夫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屑，被李瑁迅速捕捉到了。
但马夫说的却冠冕堂皇：“苏拉泽是我们伟大的赞普的近卫队副队长，骁勇善战，被大相看中，认作了儿子，因此被选为这次使团的成员，跟着大相一起前来。”
李瑁饶有兴趣地盯着马夫，看来苏拉泽的身份果然有问题，以至于连一个最低下的马夫都看不起。
他掸了掸袍摆上莫须有的灰尘，漫不经心道：“刺杀大相的凶犯虽然已经抓到了，但那不过是两个七品的小官，他们根本混不进鸿胪寺，又怎么能精确地预测到大相所在的位置，一击毙命？必然是使团里面也有奸人和他们内外勾结，而奸人不一定是高层的贵族，也可以是低等的杂使，比如说……”
李瑁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马夫。”
那马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激动地喊道：“即便是最卑贱的人，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大相。我们不比得你们唐朝人，是没有信仰的怪物。”
李瑁没理他，反而偏头对着武庆笑眯眯地道：“你说，我要是认定这马夫是内奸，吐蕃使团愿不愿意把他的命留在这里呢？”
他这话一出，两名金吾卫和行商都愣住了，这是要强行诬陷？
诬陷也就罢了，罗希奭也全是诬陷，可李瑁以皇子之尊，去诬陷一个马夫，是不是离谱了点？
武庆却很清楚自己主子的小算盘，附和道：“别说是一个马夫，就算是大王想留下他们所有杂使，使团也是不敢不同意的。”
李瑁横了一眼看呆了的行商：“翻译！”
行商赶紧把话翻过去了，马夫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知道，李瑁说的都是事实，使团把他们当做奴隶，是不会爱惜他们的生命的。
更重要的是，李瑁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说得出做得到。
马夫整个人都吓蒙了，叽里咕噜地道：“我不明白尊敬的皇子殿下为什么要为难我一个下等人。”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间更软了。
李瑁漠然道：“因为你没有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苏拉泽跟大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要拿这些面上的话糊弄我。你不肯说，我便杀了你，换一个马夫再问，总有人愿意说。不过可惜你再也看不到吐蕃的大草原和成群的牛羊了。”
连番恐吓之下，马夫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不过是个小部落的贱民，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手段，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我说的没有错，苏拉泽确实被大相认作了儿子。但他的身体里流的不是我们吐蕃人的血，是突厥那边出生的杂种。他刚来吐蕃的时候，连狗都不如。可他豁得出去，不知怎么得了赞普的欢心，留在了大帐里。”
“他很会打仗，有用不完的鬼点子，而且总能打赢。赞普看上了他，让他进了近卫队。有一次，赞普遇到了大食军队的偷袭，是他救下了赞普，所以赞普又让他做近卫队的副队长。”
“大相看中了他，提出要认他做儿子。苏拉泽是个贱种，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平日里很尽心服侍大相，大相待他据说也不错。可在使团来大唐的一个多月里，我有好几次撞见大相在辱骂他，骂得都很难听。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马夫这下子倒豆子一般将他知道的情况说了个一干二净。
武庆三下五除二地将供状写好了，马夫画了押，随即被金吾卫带了出去，行商也赶紧告退，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武庆跟李瑁两人。
武庆赶紧道：“大王，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苏拉泽。但就凭马夫的三言两语，并不能定苏拉泽的罪。真如这马夫所言，苏拉泽因为血统问题，在吐蕃不受待见，大相对他再恶劣，也是唯一的依靠，他不可能因为受辱就刺杀大相。”
李瑁知道，武庆是在提醒他，苏拉泽的动机明显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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