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加钱，咕嘎
新历1211年4月15日，晴。
羽毛笔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悬停良久，最终落下，墨迹于书页末端晕开，成一小圆点。
也许以后不会再写，也许会一直写下去流传在《苏尔爵士自传》里。
“噗嗤”连卡恩被自己的荒唐逗笑了。
这日记本和羽毛笔还是赛琳娜送给他的入队礼物，乌帕送的则是那把长剑和一把亲手打造的匕首。
窗外正在啄食浆果的鸟儿歪着脑袋看着这个怪异的人类，随后它振翅起飞，绯红胸羽掠着风向着更远处飞去。
“知更鸟都出来觅食了，卡恩！”矮人乌帕浑厚的嗓音自营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马儿的嘶鸣。
“来了！”卡恩将风铃草标本夹入书页，回应着乌帕的呼唤。
他要接着上路了。
熄灭的火炉旁，满脸络腮胡的乌帕手握战锤，正专注研究地图。
今天的乌帕把胡子整个捆在一个胡子环上，看起来有些意外的和善？也不知道胡环对于矮人们意味着什么。
“黄皮耗子们的老巢——烂沼泽、烂泥塘，随你怎么叫都行。”
乌帕用战锤尖柄挑着地图说道，“知道为什么其他种族宁可与兽人交易，也不让地精在城里再组建商会吗？”
“因为他们太贪婪了？”卡恩放下日记本，边走边问。
他也有些好奇，多维西城有不少异族，地精没理由要去沼泽地里定居。
赛琳娜的轻笑自卡恩身后传来：“远远不止。”
精灵少女的银发首先进入了视野，她笑眯眯地解答道：“去年大地女神的丰收祭，地精们卖了个叫‘永燃火把’的东西。”
“一分钟后，半条丝绸街都化为了火海。”
她抬起白皙的下巴，纤长手指划过脖颈，“矮人卫兵队长的胡子到现在都没长齐，乌帕说他的下巴比脱了毛的鹌鹑屁股还干净。”
“噗！”乌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矮人扭过头，颤抖的络腮胡暴露了他在憋笑的事实。
胡子可以说是矮人的命根子，估计那个卫兵队长要被同族们笑上漫长的时间了。
而卡恩的目光却被赛琳娜的面容所吸引，精灵微笑时很是好看，她的鼻尖微微皱起，她增添了几分灵动的俏皮。
当卡恩意识到自己注视太久时，少女耳尖腾起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脸颊，黑色斗篷兜帽被她猛地扯下。
果然，赛琳娜的本体其实是个害羞菇吧，卡恩想到道。
——某人从来不思考自己的问题。
“好了，两位，我们得先去找怀表了。”乌帕轻咳一声，跳上马车握住缰绳，马儿也开始不耐烦地用蹄子刨着泥地。
众人驱车前往烂沼泽。
“咕噜咕噜”沼泽中不断传来气泡破裂的声音，整块沼泽就像巨大的褐色绸缎，毫无光泽，凝滞不动。
水面上漂浮着各种腐烂的杂物，枯枝败叶相互交织，形成一层厚厚的漂浮物，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死去动物的残骸。
刚入沼泽，他们便瞧见一只围着褪色围巾的棕黄色地精站在路标下，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他们前来询问。
真是怪异，居然还有不怕人类的地精。
“5金纳尔。”地精赫瓦说道。
“什么？！5金纳尔？”乌帕的战锤擦着地精耳尖砸进树桩，“矮人锻造的铁币你要不要？”
“你们要找的是吉萨，咕嘎。”
赫瓦棕黄的手叠在身后，脸上完全看不见害怕，“那是我的兄弟，亲兄弟，咕嘎。”
他伸出右手然后搓了搓手指，“得加钱，咕嘎！”
粗壮的手指与瘦小的身体极不相称，可搓手指的动作却意外的灵活。
卡恩急忙按住乌帕青筋暴起的手臂，“这样吧，我们给你2个银纳尔，只是帮我们指个路而已。”他讨价还价道。
然而，当他看见赫瓦的瞳孔猛地收缩，卡恩就知道自己给多了……
“1金纳尔！”
“就2银纳尔，多一个铜子都没有。”强忍踹赫瓦一脚的冲动，卡恩咬着牙说道。
“成交，咕嘎。”
赫瓦爽快答应，随后在卡恩他们的地图上标注了地精吉萨的住址，还顺带写了许多其他地标。
虽然字体歪歪扭扭，但还是能辨认出是费兰语。
“不要说我坑人，赫瓦从不亏待每位顾客。”赫瓦得意地说道。
“你会费兰语？”卡恩颇感吃惊。
赫瓦颇具人性化地斜睨一眼，扬起大鹰钩鼻：“赫瓦乃部落里最伟大的发明家！”
“发明家？你都发明了什么？”卡恩心生好奇，地精们确有诸多令人惊叹的发明。
“收割机、能行走的车还有大大大！”
赫瓦兴奋地列举着。
“这些都是你发明的?”如果卡恩没有猜错，赫瓦说的应该是地精的大型战争武器，眼前的地精能造出那种东西？
“不是，咕嘎。”
“咳咳咳。”卡恩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是未来的大发明家，只是提前用了这个名号，咕嘎。”
“……”卡恩被噎得一时语塞。
“我就知道，哈哈哈，卡恩你还是和这些地精交道打得不够多。”乌帕忍不住捧腹大笑。
而在马车上一直不肯下来的赛琳娜则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手中弓箭跃跃欲试。
乌帕拉着卡恩回到车上，时间可不等人，一天的时间可说过去就过去了。
沼泽深处的空气愈发难闻。
沼泽深处的空气愈发恶臭难闻，沼气与周围腐烂尸骸的臭味相互交融，即便拿手帕捂住鼻子也无济于事。
卡恩对照了半天地图，确定就是这里。
正常的佣兵此时应该会捏着鼻子慢慢寻找，可这对他来说却不是难事。
他透过左眼看向那片尸骸堆——【干瘪的兔尸骸】【新鲜的鹿尸骸】
看起来吉萨确实在这附近活动，赫瓦没有骗他们，这里应该是吉萨的垃圾场和屠宰场。
那顺着脚印应该就能找到他了，卡恩研磨着光秃秃的下巴，虽然还没胡子但这已经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了。
然而，地上的脚印杂乱且分别朝向不同方向，这极为诡异。
地精们虽然说不上轻，但是这地上的脚印太刻意了，就像是故意引导人去调查一样……
不对，恐怕每个脚印都是错的线索。
如果他没猜错，真正居住的地方应该离这里很远。所以怪不得赫瓦会轻易的把兄弟出卖了。
他捋通了逻辑。
不过，百密终有一疏，卡恩看向地上的【血迹】。
他抹起一块泥土，血腥味被腐烂味完全掩盖，如果不是有自己这只左眼，一般人恐怕根本分辨不出地上还有血迹。
所以，这是特地把尸骸们堆积在一起，营造居住在附近的假象。
这反侦查意识……这真的是地精吗？
“小卡恩，如何？有发现吗？”乌帕拴好马后，大步走来。
赛琳娜则特意换上一双旧靴子，才肯走在沼泽地上。
“有了些头绪，我们应当是被这两个地精耍了。”卡恩说道。
“耍了？什么意思，那个黄皮耗子撒谎了？”乌帕握起战锤就要回头。
卡恩半蹲在地上，摇头道：“也不能说完全错，只是真正的住处不在这附近。”
“他们俩是一伙的，我估计等我们找寻半天无果返回的时候，还能看到那个赫瓦。”卡恩判断道。
他站起身活动着脖颈，不悦地说道：“狡猾的家伙。”
他已经摸清了地精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