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卡恩
“五枚金纳尔就能获得佣兵纹章……”
丰腴的书记官那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张泛黄的契约，契约之上，佣兵的狼首徽章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卡恩，或者说，来自异界的苏泮，此时已无心再听。
他没钱。
默默走向靠窗的橡木桌旁坐下，如今的他连一杯普通麦酒都买不起。
借着渐暗的暮色，卡恩用拇指摩挲着空瘪钱袋上的紫荆花图案——这是苏尔家族的家族纹章。
他闭上眼睛，三天前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暴雨倾盆，狂风肆虐，阁楼在风雨中飘摇，吊灯剧烈摇晃。领民们手持草叉步步紧逼，“卡恩”无奈从三楼跃入寒夜的刺骨河水中。
那一刻，时空泛起涟漪，两个灵魂完成命运交替。
卡恩·苏尔，朗代郡苏尔男爵的私生子。
花卉战争爆发后，男爵不战而逃，带着妻儿和财富远走高飞，男爵领惨遭血洗，卡恩身为私生子则为了领民泄愤对象。
穿越过来之后，他没享受到烛光美酒，反而一直在为活命奔波。
“小少爷，不来一杯北境的晨露酒吗？”一个醉醺醺的佣兵用力拍桌，大笑着说道，“哈哈，瞧我这记性，城堡和修道院里怕是都没有这种烈酒……”
醉汉仰头将橡木杯中的晨露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浓密的络腮胡，流入亚麻内衬。
橡木酒桶的酸涩气息在大厅弥漫大厅弥漫开来。
卡恩沉默着挪进阴影里，左肩烧伤在潮湿空气中隐痛，这具十五岁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孱弱。
“想加入芬里尔吗？”一股生铁腥气先于声音传来。
卡恩抬头，眼前几乎被厚重的符文板甲占据。
矮人？
比起矮人这个魔幻种族，卡恩更在意他胸前的圣徽：
那是用翡翠色宝石雕琢成的眼球，眼球中心，人类教会的黄金圣树舒展着枝蔓。
这不合常理，因为矮人通常只信仰铸造之神。
不过矮人的信仰与卡恩无关，他正要收回目光，毕竟他来此只是想成为佣兵。
“当……”应答卡在喉间，他移不开视线。
卡恩意识到问题出在这个诡秘的圣徽上。
嗡！
少年瞳孔骤缩，他的虹膜与翡翠眼球产生同频的律动。
某种比龙语更古老的音节在他耳膜深处轰鸣，圣徽迸裂，化作星尘冲进他左眼。
他根本无法阻止，眼见星尘逼近，一道耀眼白光笼量视野。
“——。”
白光渐散，卡恩却仿若隔世。白光似刺激到他的泪腺，眼角莫名流泪。
随后视线清晰，眼前出现烫金文字——
【乌帕·铜须】
种族：山脉矮人
头衔：无
位阶：熔炉勇士
固有技能：战锤精通lv4、锻造·矮人铸造lv5
反应：熔炉血脉
……
矮人战士的信息涌入眼中，紧接着剧痛袭来，仿若尖锐烙铁刺进太阳穴，疼得他几近晕厥。
“该死！”他踉跄后退，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框，口腔弥漫血腥味。
耳朵里轰鸣声回荡，矮人乌帕似乎在说话，可他完全听不清，从矮人的手势和表情能看出来，他应该被吓得不轻。
许久，耳鸣渐息，视网膜上烫金文字渐暗。
“……喂！小子！”
矮人眼疾手快，拽住摇摇欲坠的少年，“乌帕的样子有这么吓人吗？”他尴尬地挠挠红铜色络腮胡，一脸莫名。
卡恩缓过神，发现矮人胸甲前圣徽消失，冷汗顺着脊椎滑入绸缎内衬。
他强忍着呕吐感，疑惑道：“你胸前的圣徽呢？”他指着矮人胸前之前挂圣徽之处。
乌帕低下头，看向空荡荡的胸甲。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圣徽，你是说这个？”他拿起腰间的战锤，战锤上有铁毡和战锤交叠的标志——那是标准的锻造之神的神徽。
“……”卡恩瞥见对方头顶的【疑惑】状态提示。左眼的灼烧感和眼前文字，都表明这不是幻觉。
“好了，别废话了，我们小队需要个懂费兰语的文书员。”矮人掏出泛黄羊皮纸，火漆印上不仅有芬里尔的狼首，还有象征帝国的双头鹰。
若在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答应，但现在……
好吧，其实他也没别的选择了，身无分文，还声名狼藉。
若非走投无路，他也不会选择加入芬里尔佣兵团——野狼们不在乎狼崽的过去。
“雇佣金周结，五金纳尔——该死！你怎么抖得比雪地里的旅鼠还厉害？”乌帕奇怪地仰视着这个古怪的人类。
“没什么……”
卡恩岔开话题，“我现在没钱——你得先帮我交纹章费。”
他已顾不了许多，活下去才是首要之事。
五块金纳尔难倒英雄汉啊。
“成交！卡恩，欢迎加入芬里尔，欢迎加入哈森小队。”乌帕豪爽答应。
在修道院修习过“三艺”的人可不好找，这个世界大部分人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
看着矮人嘴角泛起的不易察觉的弧线，他这是在……偷笑？
卡恩有些疑惑。
还有这个“哈森”，在费兰语里意为“异族”。
这让卡恩想起在多维西见过的兽耳娘酒馆之类的地方。
卡恩顺着背后矮人的推搡，往登记处走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矮人如此着急忙慌的需求新人加入。
叮！一个光头佣兵突然把匕首狠狠插进橡木桌。
他手指直指着卡恩：“嘿，苏尔的崽子，你也想当佣兵？”他抬起头，喝了一口麦酒。
“你这种懦夫的后代，滚去南街做‘生意’吧，那里的大叔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佣兵骂骂咧咧地发泄怒火，看起来对卡恩的敌意很深。
宽敞的前厅瞬间安静，酒鬼们放下酒杯，四十多双眼睛紧盯着这场好戏。
卡恩下意识咬住下唇，舌尖尝到甜腥味。
他握紧拳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他已经准备好在佣兵面前大展身手了。
咻——二楼突然传来弓弦崩响，烛火一颤，箭矢穿透光头佣兵的橡木杯，直直钉入石墙，琥珀色酒液在惊呼声中飞溅，洒了他一身。
“哦，天呐！”佣兵惊慌失措地抖落身上的麦酒。
“黑格尔。“一个黑袍的游侠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晚霞洒在她瓷白的下颌上，“你要是还想留着你的嘴喝酒，就给我把嘴闭上。”
游侠斗篷下的秘银流苏，此刻正随着她颤抖的弓弦一起晃动。
少年的心也与之起伏不定，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被人美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