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黄巾余孽,再造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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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点化

夜色如墨,仿若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陈潜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如渊,直直地盯着左慈,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是陈潜,现在是,以后也还会是,阁下也不必多问了。”

左慈微微仰头,同样死死盯住了陈潜,仿若要将陈潜剖析至最细微处。

他轻抚胡须,喟然长叹:

“贫道夜观天象,汉室气数,已几近殆尽,本是无可转圜之局。正在贫道心灰意冷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颗天外异星,扰乱了这既定的星轨。奇哉,怪哉,如此渺小的一颗乱星,竟致使往后乾坤变数横生,混沌不明。”

“呵,贫道知道你不信这些。不过陈氏子,这世间之人,生于天地间,哪个能逃脱宿命的牵绊?有些人感觉不到,却也被上天安排着,浑浑噩噩将这一世过了;有些人意识到了,想要挣脱逃离,却终究发现,天命难违。”

“贫道今日唯有一言相告,既已洞悉自身宿命,便莫要逃避,坦然受之吧。”

陈潜听闻此言,仿若心口被一道惊雷击中。

这是自己的命?

两世为人,承载的又岂止是个人的荣辱兴衰、生死存亡,更是这乱世苍生的殷切期盼,是那拨云见日、重铸乾坤的千钧重担。

自己身为穿越者,身负颍川士族的荣耀与期许,却又稀里糊涂成了黄巾余孽...

这般错综复杂的身份交织缠绕,岂非上天注定,要自己在这乱世之中,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陈潜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内似乎有炽热燃烧,驱散了夜色的阴霾。

“好!好!有你此言,贫道也不就不虚此行了。贫道今年已七十有二,纵使旁人皆羡慕贫道驻颜有术,精气终究不似当年了。天下事,还得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

言罢,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那紧闭的房门:

“太平,还要在外面听多久?”

房门顿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张宁面色微红,疾步入内。

陈潜目光一扫,不禁微微一怔,只见她今日未着那标志性的黄袍,而是罕见地换上一袭红色束腰襦裙,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张宁似是察觉到陈潜的目光,瞥了对方一眼,面色更红。

左慈朗声一笑,于门前留下一句话:

“贫道此去,恐难再返尘世!不过日后你二人若是与琅琊于吉,汉中张衡、张鲁父子起了龃龉,可上天柱山寻贫道,届时自有分说。”

言罢,他身形一晃,仿若一片随风飘零的秋叶,飘然而去。

于是,偌大的经堂顿时又只有两人了。

“你...方才都听到了?”

陈潜看向张宁的目光似乎也与往日不同。

都说那啥是女人心灵的窗户,他陈潜方才虽是叩窗而不入,却也感觉到二人较之前更要心意相通。

“是,大致都听到了。我自幼跟随师父修习道法,他老人家的道术,即便称不上神仙手段,却也是这世间罕有的精妙。可若是连他都束手无策之事,仅凭那一卷《太平要术》,又能改变什么呢?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张宁初时还有几分扭捏,可渐渐地竟变得昂扬起来。

“陈潜,你可知晓?那日我们攻破李氏坞堡,我心中实在畅快至极。我们太平道,不靠那些不靠那些玄之又玄的非人手段,不一样能够成事么?”

“先父手上那本《太平要术》的册子,最后一页是空的。我小时候问过父亲和师父,他们都只是搪塞我,那是因为他们不懂!而我从自己下山那日就明白了,书中空下来那一页,是要我们自己来写的!”

“神仙所授又如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道法不济事,我自另寻他途!”

张宁的声音愈发激昂,仿若洪钟大吕,在这经堂之中不断回响。

“既如此,从现在开始,便称我为太平使吧!”

“好。”

张宁朱唇微勾,盈盈应下。这轻轻一字,仿若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我们太平道想要做成一番事业,如何收拢部曲,如何发动教众,如何开辟基业,如何制定制度,都需要拿出一番章程来。”

陈潜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直言不讳地指出:“不过这些都可以之后再议,唯独突破《太平经》的桎梏乃是当务之急。”

说到此处,他的眼神愈发锐利,话语间更是毫不容情。

“我观那《太平经》所言犹如画饼充饥,多是虚浮之语,于这乱世民生,毫无裨益。纵使当年令尊能够成事,可若仅凭此书治国理政,与以沙筑塔,空中楼阁何异?”

张宁听闻,却只是凄艳和决然地一笑,仿若春日里带刺的蔷薇。

只见她快步走到几案前,一把将那本放置其上的《太平经》抓起,“嘶啦”一声扯碎。

玉手轻扬,碎页飘飘悠悠落入火盆,顿时化作缕缕青烟。

“你又何必小觑我呢?你莫非以为这样的道理我与先父便不知道?那《太平经》不过是琅琊于吉拾人牙慧、拼凑而成,只为博统治者欢心之作。其中又岂会有什么治理国家的道理?”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陈潜,眼中有质问,更有不甘:

“你是颍川陈氏子弟,难道还不知道治理天下的道理从来都只在你们这些世家手中吗?单看颍川一隅,研习刑名之学的难道不皆是钟氏、郭氏子弟?可偏偏天下又在你们这些人手中糟践成这个样子,先父空有壮志,又能如何作为?不传这《太平经》,难道空口白牙的去说什么道理吗?”

陈潜直起身子,目光望向远方:

“那便从今日开始,用我们的嘴来说这些道理!原本《太平经》也未尝没有可取之处,倡导公义、均平难道还会错吗?若真能落到实处,便是煊赫千秋的功业。”

张宁蛾眉轻蹙,面露疑色:“可究竟如何才算落实?”

陈潜却只能苦笑了:“说起来倒无非是两条,推行均田之策,使百姓皆有田可耕;再减赋税徭役,令其免受苛政之苦。如此双管齐下,即便还算不上均平那也离之不远了。”

这种事当然是说易行难,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要了命的大事,在这东汉朝就更是如此,这说起来却还是光武帝刘秀的锅。

光武帝自南阳起兵,靠的就是阴氏邓氏等豪族支持方能站稳脚跟,后续转战河北,又得当地豪族倾力相助,这才有了区区十二年便横扫六合、荡平天下的赫赫威名。

刘氏重得了天下,这些从龙的豪族也通过提供武装支持获得政治特权,形成“世官世族“的政治格局。

之后刘秀也不是没想过从制度上进行补救,建武十五年推出的“度田令”,清查世家豪族占有土地的数量,核实户口年纪。却毫无意外地遭遇了豪族地主的坚决抵制,哪怕刘秀以“度田不实”之罪处死了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等十余人,“度田令”依然无法推行,最后更是不了了之。

自此,东汉朝廷彻底向世家豪族妥协,变相承认了豪族土地兼并的合法性。自此取得“胜利”的世家豪族们更加变本加厉,经济上庄园经济侵蚀小农基础,政治上门阀政治取代官僚政治,军事上私兵部曲瓦解国家军队...最终讲这大汉带到眼下这般积重难返的境地。

推行均田,势必触动那些世家豪族的根基,他们霸占着广袤土地,膏腴之地尽入囊中,‘度田’犹自不愿,‘均田’更无益于把他们剥皮抽筋!

张宁却是喜上眉梢,仿若未闻这其中艰难,明眸瞬间点亮,仿若破晓曙光穿透云层:

“我之前一直踌躇能否坚持自己的志向,不过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去做罢了,可如今既然有了方向,那又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陈潜嘴巴微张,却被张宁的热情感染,一时愣神。

他心中感慨,这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坚毅无比,有她同行,这漫漫征途,或许不再那么孤寂。

“只怕有些异想天开。”

张宁却郑重其事地向他躬身行了一礼,态度诚恳而坚决:

“今日夜里不聊别的,只望太平使以天下苍生为念,将腹中那些异想天开尽数抖擞出来。”

陈潜哈哈一笑:

“若是此番大事不成,我便前往颍川山间,寻一处清幽高岗,搭建一座简陋草庐,每日过着‘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的闲适日子,届时,天公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归隐,远离这尘世纷扰?”

“不如和我一块去燕赵之地当个大侠,有我的武艺,保管不让你受了委屈。”

二人相视一笑,双目交汇,已然已然知晓对方心意。

“既如此,取舆图来!”